她微地抬頭,與他陰狠的雙瞳對上。小時候,她最怕他那雙眼睛,除了姐姐之外,他是族裏至高無上的人,族人敬重他,而她隻是單純的畏懼。
此刻,她再與這雙讓她極度不自在的雙眸對視時,卻絲毫不再感到害怕,成長讓她消除了許多恐懼,她隻會憎恨他,若是有機會,她一定要以牙還牙。
“你……”廉刹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雙目低垂,黑翹的睫毛掩去他心底的懷疑,忽然,他眸中閃過吃驚之色,捧起她垂下的臉頰,
“你是……定一?”
一聽到這個陌生卻又倍感熟悉的名字,初一的神思刹那間被拉回到十幾年前。那個時候,她叫定一,每次遇到廉刹長老的時候,她都條件發射地找地方躲起來,可是即使是躲在坑洞裏,她也能瞧見廉刹長老那雙陰毒到幾乎能取人性命的眼睛。
“定一,不要偷偷摸摸的,你若是能像你的姐姐一樣,將來說不定有機會成為掌族巫女。”
這是她躲進樹洞之中聽到的,廉刹長老總會拿她跟姐姐比較,族人們都會拿她跟那個優秀到找不出一點毛病的姐姐來比較。
“廉刹長老。”她滿眼的仇恨怨念愈見濃鬱,嘴角勾起僵硬的冷笑,“我回來了。”她一把抓住匕首把柄,用盡全力將它拔了出來,冷汗滑進眼眶中,和淚水混雜在一塊兒。
“你忘記了聖姑的遺訓了嗎?”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舉動,這孩子,曾經是族中最膽小,懦弱的,也是最不被看好,最不成材的。
滿嘴的血腥味兒讓她的神經注滿殺戮,她抹了一把模糊的眼眶,一字一頓回道:“龍定一,此生不準再回陀螺山,更加不準再姓龍,永遠都不能成為龍氏一族的巫女。”
每一個字,她都說得斬釘截鐵,字字紮心。這些年她不敢麵對的,夢裏時常浮現的,此刻,所有的委屈埋怨全部都傾瀉而出。
她受傷的那隻手扣住廉刹的手臂,他察覺到她的異動,也不準備反擊,被鮮血包裹的匕首紮進他的心窩時,他微微闔上雙目,隻輕聲歎道:“你這個倔強的孩子。”
“你也知道厲害了嗎?你想不到我會回來嗎?”她激動地將匕首用力扭動,讓利刃刮刺著他的皮肉。
“長老!”兩旁護法正欲上前,卻被廉刹攔下,他扭過頭朝他們擺擺手,他們隻得退到一旁不敢輕舉妄動。
圍著火刑台默念咒語的幾位長老和一幹族人並未有所停歇,柴火被點燃,辟邪楊枝被烈火逼出來青煙徐徐不斷地升騰,被捆在高台中央的魚巧奉三人早已被熏得失去了知覺。
初一一看,怒叫:“你還不放了他們!你是不是覺得你活了一百多歲已經活夠了?”
廉刹陰冷的眼瞳漸漸失色,凜冽的麵容也漸漸地綻出一絲柔光,“孩子,你既然還記得聖姑的遺訓,為什麼不遵從,為什麼要回來?陀螺山不是你該待的。”
“憑什麼?我也姓龍,我是龍氏一族的子孫,我有權利繼承巫族的衣缽,更加有資格成為巫族的掌族巫女,你們這樣對待我,公平嗎?”
“如果說當初我奉命驅逐你對你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我向你道歉,聖姑她沒做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廉刹手指輕彈,初一沒有預兆地被彈出一丈之外,“你回來是要拿八卦神牌的嗎?”
“沒錯。”她咬咬牙,扔掉匕首,看見火勢越發凶猛了,她心急如焚,自腰間暗袋之中摸出兩張弱水符,將符咒揉成兩隻紙團夾在指尖,口中急念咒語,符咒打出,卻被張牙舞爪的火焰給反彈回來。她急忙閃躲,兩張弱水符“嘭”的一聲彈進了湖裏,刹那間,湖水似是有隻大手在瘋狂攪動,漩渦越聚越大,眼看著騰起的巨浪就要卷出來。
廉刹以掌風靈力將初一攬至身後,雙掌朝著滔滔巨浪猛然擊出,巨浪遇到障礙,騰騰地越升越高,連山壁都被湖水遮擋住。
他掌心向上,漸漸向上托起,咕咕作響的湖水便被推得越來越遠,兩旁的兩位白袍護法合力將滾燙的湖水推至頂峰,離開了依靠的湖水凝聚成圓圓的一團,他們三人再合念咒語,那巨大的水盤被推到了山的那邊。
突然間,腳下的大地被震得輕顫,隻聽自天而下的湖水一瀉千裏被擠入崖下的深穀之中,過了一會兒,轟隆隆的巨鳴方才消失。
“你知不知道亂用法術會害死很多人!”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護法怒氣衝衝,鄙夷地瞪了初一一眼,譏諷道:“就你這半罐子還想做掌族巫女,看來聖姑的做法真對,她早就料到你這一輩子都隻會是個不成材的半吊子,即便你下功夫也不可能達到她的境界和修為,若是把衣缽傳給你,隻怕我們族人總有一天都會毀在你的手裏。”
“夠了,風泰,你去瞧瞧他們三個身上的邪氣被祛除幹淨了沒有?”
得到廉刹的指令,那態度傲慢的左護法風泰舉步朝火刑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