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回 癡情於斯(1 / 2)

夜風溜進來屋裏,吹得燭火搖搖曳曳,他站在窗邊朝裏麵看了一眼,舉步走進來,順手關上窗戶。

床上的人斜倚著,麵色死白嘴唇緊抿,似是正在睡夢中忍受著巨大的痛楚。他走近了些,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麵,緊閉的雙眸忽地張開。

“公孫將軍。”鹿清雅並未入睡,胸前的傷口撕裂幾乎讓她失掉半條命,渾身疲憊不堪思緒卻異常清晰,索性半倚著闔目養神。

公孫意收回手,淡聲詢問道:“公主的傷勢如何?”

鹿清雅聽出他的語氣並未任何感情,知曉他是以臣子的身份來關心她,也並未多想,微笑著回道:“今今說按時換藥會好的快些……公孫將軍去瞧連姑娘了嗎?她怎麼樣了?今天若非有連姑娘在,我想那幫歹人就要得逞了。”

之前,她聽百裏今把連瑾的“罪狀”一一羅列出來,說是罪狀,也不過是因為連瑾才貌雙全又懂得審時度勢,手腕高明,常常將男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出於嫉妒,京師的女人對連瑾並未有好印象,而男人也赤裸裸地把連瑾當成了意.淫的對象。身下是自己的妻妾,嘴裏喚的卻是連瑾的名字,被冷落的女人能不嫉恨嗎?那些男人說是欣賞才學,更多的是想要討得連瑾歡心,風流一夜。

“我想,她應該已經死了。”公孫意雙眸染上一抹哀傷之色,連他自己都難以理解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觸。

鹿清雅愣了愣,急忙追問:“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都是因我而起,她跟我素未謀麵卻願意挺身而出出手相救。”

“她是從摘星台掉下去的。”

鹿清雅聞言,一陣沉默,她隱約覺得此時公孫意情緒稍顯低落,怎麼連瑾的死讓他很難過嗎?摘星台那麼高,掉下去還能活命嗎?不管外人對連瑾是何種傳言,她今日所見的連瑾卻是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大好人。

是傳聞誇大其詞故意汙蔑連瑾名聲,還是連瑾正如傳言一般卻在突然之間轉性良心發現了?

“連姑娘怎麼會上摘星台的?”鹿清雅訝異,公孫意妻子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難道他是為了替死去的妻子報仇才故意將連瑾從摘星台推下去的嗎?思及此,她心頭一震,不願再繼續設想。公孫意與連瑾之間的恩怨有多深,她這個外人也不想去探究,知道的太多,或許那美好的形象會一點點崩塌。

公孫意輕歎口氣,道:“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在摘星台上了,她喝醉了酒,自己失足跌下去的。”心底的苦澀越發濃鬱,他難過,竟是為了那可恨的人嗎?身側雙拳緊握,他立即掩去眸底悲哀之色。

轉過身去,視線落在鹿清雅的麵上,隨即又立刻調開,他怕自己再入魔障會看見誰都當成是自己的妻子。

“皇上龍體可好?”

“嗯,很好,自從刺客潛進永和殿,我被刺傷之後,駱將軍就奉命進宮守衛,我想,應該不會再有人敢冒險行刺了。”鹿清雅掀開錦被,公孫意立即背過身去。

“我這次出宮是代皇兄拜托公孫將軍一件事。”她下床,披上袍子走到桌邊,自顧自倒了杯茶,“京師乃皇權集中之地,皇兄希望公孫將軍能守在京師。”

近來皇朝之內風雲湧動,朝堂上形成好幾股勢力,各自都有自己的打算,既要攫取眼前的利益,還要為將來做打算,這幾股勢力勢力相互爭鬥,相互製衡。

丞相左蕭韜為人十分謹慎,做事滴水不漏,眼瞧著鬥爭激烈卻早早將自己置身在矛盾之外,裝傻充愣,上朝的時候也總挑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先把自己洗脫得幹幹淨淨不給任何人留下一點把柄,讓人猜不出他真實的想法和立場。

右丞相郎琛性子激烈,剛正不阿,與晉淮王不對盤,朝堂上的官員便不得不在郎琛同晉淮王之間做出選擇。他們二人的爭鬥攪得人心惶惶,都怕跟錯了人將來遭受誅殺。

而朝堂之外,明眼人都瞧得出局勢有多緊張,說不得要不了多久江山就會易主,免不得一場殘酷廝殺,受苦的自然還是普通百姓。

遠在豫州境內的大皇子死守著封地不肯挪動,表麵上向朝廷示好,表明自己絕無爭權奪位之心,暗地裏卻頻頻同晉淮王密會。

身為皇朝的公主,她能為皇朝,為皇兄,為百姓出多少力,她決不會推辭有任何怨言。 她謹守著對父皇的承諾:竭盡全力幫助皇兄鞏固皇位,造福天下,恩澤百姓。即便父王沒有這叮囑,她亦全心全力付出,這世上,除了皇兄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對她無微不至,把她當心頭肉的人了。

她瞄了公孫意一眼,又立即垂下頭,她想,公孫意雖是個癡情之人,但那如烈火一般的感情也隻對自己的妻子,除了妻子,他大概也不會將自己的情愛奢侈地分給旁人一分吧?輕輕捶了捶頰麵,她有些懊惱,自己在胡想些什麼,她對他,是單純的崇拜,絕無兒女私情的……是這樣嗎?怎麼她有些不太肯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