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覺得成天明已經講得差不多,倪誌峰這才不動聲色地接過話來。他一開口便直接誇讚成天明,同在一個班子裏共事,天明才是個識大體之人哪。
倏而,倪誌峰停頓了半刻,用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麵,然後不緊不慢地說,天明,你講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在工作中產生一些分歧是在所難免的,何況是幹部調整這樣的敏感大事。所以,今天上午的事,我並沒有放在心上。你和子浩是多年朋友,對他應該比較了解。他本當是一個穩重之人,而且一直很有分寸。不過呢,他還年輕,來炎陽的時間也不長,是不是受到一些外界因素的影響很難說,怕就怕在被一些別有用的人利用啊。
成天明慌忙解釋說,倪書記您誤會了,子浩隻是一時衝動,而且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據我的了解,肯定沒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倪誌峰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說,那樣就好,你回去後可以把我的態度告訴他,千萬不要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情緒嘛。
縣委書記友善的態度,讓成天明覺得自己不虛此行。至少可以證明,倪誌峰並非外界傳言的那種睚毗必報之人。我就說嘛,這種事情並不難化解,得趕快告訴小浩子,讓他找倪誌峰好好溝通一下。成天明甚至有些自鳴得意。
起身告辭之時,倪誌峰似是不經意地問,天明,農辦丁育平的案子進展得怎樣?
成天明遲疑了一下,含糊其辭地回答,差不多了。
倪誌峰望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哦一聲,並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成天明這才辭別離去。
望著成天明消失的背影,倪誌峰鼻中輕微地哼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自從昨天晚上杜子浩打來那個電話,他與年輕的組織部長之間就已經產生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溝壑,更何況今天上午會議中那句不遜之辭。在這位縣委書記眼中,杜子浩的種種言行簡直就是一種無法忍受的挑畔,更是對自己威信和權柄的藐視。
經曆這麼多風風雨雨,象杜子浩這樣的角色,倪誌峰根本不將之視為同一級別的對手。不過,如果就這樣被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打倒,那豈不是笑話,孰可忍之?倪誌峰已經有了決定,必須狠狠給這位不自量力的年輕同僚一點教訓。
然而,倪誌峰並不屑於用強權手段迫使杜子浩屈服。畢竟,這樣的時候,任何與自己直接相關的舉動都有可能成為某些人攻訐的把柄,尤其身邊還有幾位隱忍待發之人。如今,他已經想到更為有效的辦法,不僅可以使年輕的組織部長毫無還手之力,還能夠做到自己毛發不傷。何況,在炎陽,這種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手。
在此過程中,杜子浩內心中也持著某種期待。因此,成天明帶回消息,令他稍稍舒了口氣,甚至間或思考著如何向倪誌峰解釋自己的言行。然而,出於對倪誌峰的了解,杜子浩隱隱約約之間卻有種更強烈的預感,這位心胸不太寬廣的縣委書記真的會就此罷休嗎?
事實證明,這樣的局麵,這樣的時候,任何的僥幸心理充其量隻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倪誌峰的一係列還擊行動緊隨而至,甚至悄無聲息,無法預知,令杜子浩猝不及防。更令人鬱悶的是,所有的還擊安排得如此巧妙,居然沒有半點跡象顯示是倪誌峰所為,除了一件並不關乎杜子浩本身的事。
當天臨下班的時候,童曉秋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當天下午,原田鄉事故的初步結論已經明確,屬於不可抗拒的自然災害。作為其中唯一遇難的幹部,邱鬆成死因結論為事故意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