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景秀看到了老李(3 / 3)

“是的,他們有一個兒子,但這個兒子卻不爭氣,從小就被慣壞了,無惡不作,現在因為犯了事,被通緝了,遠走他鄉。”我說。

金景秀的目光一呆,看著我:“啊……是這樣。”

“是的。”我說。

“那……他們……現在隻有他們倆在相依為命?”金景秀說。

“是的。”我說。

金景秀又看著車外仍站在那裏靜默的老李,看了一會兒,深深歎息一聲。

“金姑姑,你聽了這個人的故事是不是很感慨啊?”我說。

“感慨……我為什麼要感慨……我豈止僅僅是感慨。”金景秀喃喃地自語著。

“你對我剛才講的這個人的故事是不是很感興趣呢?”我說。

“感興趣……我……我感興趣嗎?”金景秀看著我。

“我感覺你似乎很感興趣。”我說。

金景秀的神情微微一變,看著我,似乎要從我的眼裏看出什麼來。

我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

金景秀的目光怔怔地看著我,似乎,她從我的眼神裏覺察出了什麼,但又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這種覺察。

這時,老李抓過身,向背對我們的方向緩緩走去。

“他走了。”我說。

金景秀的神情突然又有些緊張,但隨即又做淡定狀,喃喃地說:“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金景秀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蒙,神情變得有些悲愴,兩隻手緊緊絞在一起。

看得出,她又開始激動和緊張了,她似乎很害怕老李離去,似乎又想到了30年前老李的那次離去,似乎,她感覺到,此次老李離去之後,或許就是他們的永別,此生,再也難以相見。

老李漸漸離我們遠去,身影漸漸消失在人群裏。

金景秀身體僵直地坐在那裏,緊緊咬住嘴唇,雖然看不到老李的身影了,她還是不能放鬆自己的情緒。

“金姑姑——”我叫了她一聲。

“啊——”金景秀應了一聲,回過神,看著我。

“他已經看不到了。”我說。

“是的……看不到了。”金景秀的聲音有些鬱鬱。

“你……似乎情緒有些不正常。”我說:“是因為我剛才講的那個人的故事導致的嗎?”

金景秀看著我,眼神有些深邃,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地說:“或許是……你剛才講的……那個……那個人的故事……對我還是有些震動的。”

“隻是有些震動嗎?”我說。

“你覺得我該有什麼樣的反應呢?”金景秀突然笑了一下,我分明感覺她的笑很牽強,她是想用笑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糾結和情緒。

“嗬嗬……”我笑了起來:“金姑姑其實是一個自製力自持力很強大的人……其實,這個老李的事情啊,誰聽了都要唏噓半天的。”

“世事無常人生莫測……沒想到……沒想到……”金景秀喃喃地說。

“金姑姑沒想到什麼呢?”我說。

金景秀一怔,接著說:“沒什麼。隻是隨便說說。”

我頓了頓,接著說:“其實,這個老李啊,確實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不僅僅隻限於他的官場起伏。”

“哦……還有什麼?”金景秀看著我。

“金姑姑想聽聽嗎?”我說。

“嗬嗬,既然這會兒沒事,聽聽也無妨。”金景秀做不以為意的神情說。

我心裏當然知道她其實是十分想聽的。

我說:“在這個老李同誌的人生裏,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一個最大的秘密,這個秘密,除了我和他,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哦……說來聽聽!”金景秀看著我。

我說:“在30多年前,這位老李同誌還在鄉下插隊,我們國家那個年代你是知道的吧,那時候正在鬧革命,很多青年學生都被趕到鄉下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嗯……”金景秀點點頭。

“老李同誌那時候呢,在丹東鴨綠江邊的一個叫做靠山屯的小山村插隊落戶,他當時負責的工作是給生產隊放牛,就在鴨綠江邊放牛,一次放牛的時候,他偶然救起了一位朝鮮落水女孩……之後,他和那女孩熟悉起來,慢慢地兩人就相愛了,那女孩深深地愛著他,他也很愛那女孩。”我邊說邊觀察著金景秀的表情變化。

金景秀的嘴唇抿地緊緊的,目光死死看著我。

我繼續說:“後來,為了回城,為了自己的美好前程,老李離開了那女孩,背棄了自己和那女孩當初的愛情誓言,和能讓自己回城的一位女同學結婚了,離開了靠山屯,回到了城市裏,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開始了自己仕途飛黃騰達的曆程……

“在他回城前的那一夜,那個純真純情天真的朝鮮女孩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他……從此後,那女孩就杳無音訊,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也沒有彼此的消息。”

金景秀的身體又開始顫抖,嘴唇又開始哆嗦。

我繼續說:“這個秘密,老李一直在自己心裏埋了幾十年,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無恥很卑鄙很齷齪,但他卻又經受不住物質享受和美好前程的誘惑,在愛情和現實麵前,他選擇了現實……

“30多年來,老李心裏其實一直深深內疚,一直覺得自己愧對那個對自己深愛的女孩,特別是現在他淪落到這個地步,更不時會追憶追悔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更不時會想起那個被自己深深傷害過的純真女孩。”

“你……你……”金景秀的眼裏有些亮晶晶的東西在轉悠,嘴唇哆嗦地看著我:“你……他……他怎麼會告訴你這個事情?他為什麼會告訴你。”

我平靜地說:“第一,因為我和他私交不錯,個人感情還算可以;第二,我這個人對朋友很仗義,幫過他一些忙,他對我很有信任感,把我當成忘年交的好友來看待;第三,一個人要是在心裏把一件事獨自壓抑30多年,那滋味一定是很痛苦的,是很想找一個可靠的人傾吐的,而我,就是他認為最可靠的人;第四,當時他喝醉了。”

金景秀看著我:“他……他告訴你那女孩叫什麼名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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