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遇到,卻不會相見,雖然刻骨,卻不會重逢,雖然震驚,卻不會崩潰。這就是金景秀,這就是現在的金景秀能做到的事情。此時的金景秀,內心已經強大到足夠的程度,她的意誌和思維已經足夠成熟,她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該怎麼去做。
或許,她最終沒有打開車門,想到的應該比我想的還多還深,她或許考慮地比我全麵地多。
我不由暗暗鬆了口氣,有些寬鬆,有些寬慰,又有些遺憾。
但我又感覺自己不該遺憾,我打心裏不希望看到金景秀和老李重逢的場景。
我覺得自己有些壞。
當然,我知道,這一切其實不是我能做主的,我無法左右。
雖然我無法做主,但事情的進展卻似乎符合我的想法。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金姑姑。”
“額……”金景秀回過神,看著我,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深深呼了口氣,然後捋了捋頭發,看著我。
“你……你怎麼了?”我故作不知地說。
“我……我剛才突然身體感覺有些不舒服……所以有些失態,不好意思。”金景秀淡淡地笑了下:“不過,我現在已經好了……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我緊盯住金景秀的臉。
“嗬嗬……真的沒事了。”金景秀甚至還笑了一下,但我聽得出她的笑十分幹澀。
說完,金景秀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看著車外的老李,緊緊抿住了嘴唇。
我沉默了片刻,說:“金姑姑……看到前麵那個背對我們的老男人了嗎?”
“嗯……”金景秀皺了皺眉頭,看著我。
似乎,她不喜歡我叫老李為老男人,似乎,在她的眼裏,老李永遠是年輕和青春的。但那隻是30多年前她眼裏的老李,此時的老李已經是江河日下風光不在日漸蒼老了。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時光如流水,一去不複返。
“你似乎一直在看他……”我說。
“哦……是嗎?我一直在看車外的風景。”金景秀淡淡笑了下,似乎想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為什麼你認為我是在看他而不是在看周圍的風景呢?”
“嗬嗬,那就是我認為錯了唄,我還以為你在看這個人呢。”我笑了下。
金景秀看著我,沒有說話。
老李還站在那裏眺望著遠處的大海。
“我認識他!”我說。
“哦……”金景秀的眼皮一跳:“你認識他?”
“是的……這個人,可不是一般人。”我說。
“哦……”金景秀的眼皮又是一跳,不由自主又看了老李那邊一眼,然後看著我:“說說看。”
“金姑姑對這個人也感興趣?”我這回不用老男人這個詞了,我不想沒事刺激金景秀。
“嗬嗬……閑著沒事,聽你講故事倒也可以打發時間啊……”金景秀雖然作出心不在焉的表情,但我分明感覺到她十分想聽我說下去。
我說:“此人姓李。”
金景秀凝神看著我。
第1641章金景秀失聲叫出來
“此人在星海鼎鼎大名,曾經是威震一時權傾一時的大人物,星海是副市長兼公安局長,他是高官,他的夫人也是高官,在區裏任組織部長。”我緩緩地說,邊注意著金景秀的表情變化。
“嗯……”金景秀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接著又隨意地轉頭看著車外,看著老李的方向,說:“說下去。”
“在中國大陸,在中國大陸的官場體製下,你該明白公安局長的權力有多大,你該明白公安局長的位置有多重要,雖然他掛著副市長的頭銜,但實際的權力卻是公安局長的職位。”我繼續說。
“嗯……”金景秀點點頭,繼續看著車外的老李。
“他在這個位置上風光了很是一段時間,權力也達到了巔峰狀態,不僅僅是他,他的夫人在區組織部長的位子上也是很風光的,但好景不長,在一次權力鬥爭中,他落敗了,被調整到了一個有名無權的位子,擔任市政協副主席,雖然級別沒有變,但卻實實在在成了閑人,一夜之間,昔日的那些權力和輝煌都沒有了,同時,他的夫人也被調整到了一個平級無關緊要的位置。”我說。
“哦……”金景秀看著我。
“中國的官場,權力鬥爭向來是一大特色,現今中國官場的複雜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超過曆史上任何一個朝代,本以為他或許會就此安安穩穩度過官場的最後時光,但沒有想到,不久之後,一場更大的風暴向他襲來,他的對手並沒有就此放過他,而是窮追猛打,要將他徹底置於無法翻身的地步,於是,因為經濟問題,他和他的夫人雙雙進去了,被法院判了刑。”
“啊……”金景秀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他是不幸的,但又是幸運的,雖然深陷牢獄,但因為中國官場說不清道不白的複雜利益關係,他卻並沒有被重判,在監獄裏呆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和夫人以保外就醫等名義先後被放了出來,出來之後,他們就徹頭徹尾成了一介草民。
“昔日的高官成了平民,他們也就開始過著普通人的日子,而他,因為這連續的遭遇,政治生命的終結和牢獄之災,讓他迅速衰老……曾經的他不是這樣子的,現在的他**生命還在,但他的某些精神生命,正在枯萎老去。”
“是這樣……”金景秀歎息一聲:“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中國的官場,實在是可怕……人的命運竟然會如此多變。”
“這就是他的故事,我說完了!”我說。
“你怎麼會和他認識的?”金景秀看著我。
“這個說來話長了,一言難盡。”我說。
“哦……”金景秀點點頭,又說:“那……他的夫人……現在還好嗎?”
“還算可以吧……平時不大看到她,她現在很少出門……經曆了人生如此巨大的落差,這位老李似乎現在已經逐漸接受了現實,但他的夫人卻似乎還不能接受,似乎出門怕遇到熟人遭受嘲笑和奚落,所以,平時他的夫人是深居簡出的。”
金景秀的眼神黯淡下去,沉默了片刻,說:“那……他們的孩子呢?他們有孩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