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夜大概沒聽說過一句話:一個人在不理智的情況下那一分鍾裏所說的話帶來的傷害,有可能是他日後用百倍千倍的時間也挽救不了。
所以當時的他同樣料想不到,自己前一分鍾幼稚無理的遷怒和口不擇言的莽撞,會徹徹底底把明月推出他的生命。
秦良夜後來想,如果世上真的有後悔藥,那麼他願意付出所有去換取,隻願回到那天晚上的網吧裏,他會在鈴聲響起的第一秒鍾接起手機,溫柔耐心地對那邊的人輕聲安撫:“別擔心啊,我馬上到。”
然後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手機傳來掛機的“嘟嘟”聲,在淩晨空空蕩蕩的醫院裏顯得尤其刺耳,整個急診室瞬間靜悄悄的。
明月微弱的呼吸聲此時都清晰可聞。
她虛脫無力地靠在病床上,比起剛剛來到醫院時的蒼白,此時的臉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睜著大大的丹鳳眼,裏麵再無一絲風情,隻有滿目的不可置信,以及來不及收拾的狼狽和心碎。
愛丹捧著手機不知作何反應,顯然是被秦良夜嚇到了。她擔心地看著明月,心裏後悔不迭,剛剛為什麼手賤開了免提,明明她可以自己走到急診室外麵給秦良夜打的。
像是過了半個世紀,明月才被腹部的疼痛扯了回來。她逞強地牽著嘴角,朝著眾人笑了笑,抱歉又安撫道,“我男朋友大概來不了了。”
她伸手抓了一下床前愣住的人的衣袖,虛軟開口,“愛丹,打……給我小叔,看看他回到金州了麼,如果到了,請……請他來一趟醫院。”
她才交代完,整個人就疼暈了過去。
自然也聽不見同一時間響起來的三聲驚懼的哭叫聲。
等明月再次醒來已經是早上八點了。
雍文強靠在椅子裏歪歪扭扭地睡著了,他麵向著她的病床,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皺,閉著的眼睛下麵青黛明顯。
麻藥過去了,刀口泛著尖銳的疼,她忍不住痛呼出聲來,驚醒了椅子上的人。
看到她醒過來,雍文強終於放下心來,他伸手摸了她的額頭,笑著溫和問道:“月月餓不餓,小叔給你買粥去。”看見她的視線掃了病房一遍,又開口解釋道:“今天周五,我讓你同學回去上課了,小叔在這陪著你。”
“謝謝小叔。”
雍文強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好好躺著,小叔去給你買粥。”
明月吃完粥,便看見愛丹拿著一袋東西,帶著第三組的組員一起走進來。他們七嘴八舌,都在問她身體如何,關切擔憂。
她一一回答,不讓他們擔心。
下午上課的時間快到了,明月趕著他們回去上課,走之前還不忘叮囑:“快高考了,回去好好複習備考。”
愛丹給明月帶來了換洗的衣服,淩晨她們來的匆忙,什麼東西都來不及帶。
明月在醫院待了七天,刀口愈合地很好,拆了線,雍爸爸在星期五開車送她回校。
原本打算在老家陪陪老人過半個月再回宜市的雍爸雍媽,在收到雍文強的電話後就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秦良夜再沒有主動聯係過明月。這一整個星期,他幾乎整天泡在網吧裏,為了多點時間打遊戲,他們三人直接在網吧旁邊的賓館開房,累了就回賓館休息,醒過來又繼續泡網吧打遊戲。
那天晚上被嚇到的何止是愛丹,楊彬和阿恒也被秦良夜嚇得不輕。平常這兩人別提多恩愛,各種情侶物品,情侶衫,情侶鞋,情侶手機,情侶手鏈等等,羨煞旁人。楊彬跟他們同校,是他們這場愛情的見證者之一。秦良夜有多寵明月他比誰都清楚。雖然秦良夜平常時不時跟明月說兩句謊,但都無足輕重,他從來不舍得對明月說過一句重話。
那天晚上是唯一一次。
阿恒心裏有些愧疚,那天晚上他隻是遷怒,並不是真的對明月有什麼不好的看法,反而明月行事明理懂事,這種女孩誰都沒辦法討厭。
其實最受到驚嚇的是秦良夜本人,他幾乎是一掛斷電話就立馬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對明月發脾氣簡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無法原諒。他想回撥過去,又覺得自尊心受損,拉不下臉來,而且他說那些混蛋話,他聽了都想扇自己幾巴掌,明月肯定氣炸了。
所以他想等到明月不生氣了,他再去求得她的原諒。她一向縱容他,一定會原諒他的。
驕矜的少年不明白,即便是再愛的人,縱容也都是有底線的。
明月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聯係他了,也絲毫沒有像往常一樣向他透露出氣消了可以請求原諒了的信號,秦良夜的心底兵荒馬亂。
連續五個定點投籃跑出籃框後,秦良夜終於決心投降主動認輸,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他走到場邊在楊彬旁邊的椅子坐下,抓起一瓶水仰頭就喝了幾大口。。
楊彬看著他,試探問道:“阿夜,女神已經好幾天沒理你了,不著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