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園的芍藥開得熱鬧紛擾，渾然不受多事之秋的幹擾，兀自在夜風中款擺生姿。李稚坐在花架下，石幾上新泡的釅茶香氣蒸騰，散落的兵書上積了重重一層露水。顯然主人的心思不在這上頭。李稚已經坐在這裏整整兩個時辰，三位藩主初到那會兒就有侍者通傳過。
年輕的侍衛猶豫著不知是否該上前重複那句說了不下十次的稟報：“稟主上，三位藩主已在廳中靜候多時。”
還是說出來了啊，等不到李稚的回音，仆從顯得手足無措起來。
“是靜待還是在互相怒罵攻擊，衛燎，你不必為他們掩飾，直接說出來。”李家的老狐狸漫不經心的說道，順手把玩著精美的茶器。
“主上英明，”暗自歎息一聲，被喚作衛燎的年輕人如實答道，“稟主上，三位藩主已經摔碎了十二套藍宣瓷，砸毀三套雕漆梨花椅，廳中擺件瓷器玉器無數，另有三位藩主的耐心似到極限，近半個時辰內……肉搏三回械鬥兩回。”
“很好！”李稚的聲音平緩有力，隻有熟知其性情的衛燎知道，這一回主上是動了真怒。
果不其然，李家老狐狸的聲音變得越發悅耳緩和，隻不過和優雅聲調截然相反的則是話意中徹骨的譏諷陰損，“。”
說完李稚率先往前走去，動作果斷得讓衛燎推脫的閑空都無。不過想來也是不必，自己家主的稟性這麼多年，他早就摸透，在李家的老狐狸麵前不必做作，隻因無須做作。
跨進中廳時，一隻藍宣茶盞恰落在腳邊砸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了李稚一身。
“主上！”衛燎忍不住驚呼。
這一聲也恰好給廳裏越發鬧得不像話的三兄弟提了個醒。
“老四，你可算來了。現在這時候你還有心思閑庭信步！來，快來！”李冒是三人中最細致的，丟給哥哥兄弟個眼色，搶先一步迎上來。
李稚好像誰都沒瞧見，大刺刺在上首落坐，旁邊伺候的仆從早就捧上新沏茶水。這才示意三位兄長落座，順手舉杯做了個邀飲的動作。
廳中氣氛一時尷尬，等到悠閑啜了口茶水，李稚這才恍然大悟般掃視一眼地上砸得粉碎的三隻茶盅，淡淡道：“原來是我失禮，你們愣著幹什麼，還不給三位大人奉新茶，”說著突如其然站起身，將手中把玩著的茶盞重重砸在金磚地上，桄榔一聲，碎磁夾著滾水濺了三兄弟一身，李稚的聲音陡然拔高，“索性連我這個。大家一起完蛋最好！”
這一聲尖銳陰森，三兄弟終於回過神來，連上陣青陣白。
李稚鐵青著臉，抬起一隻手指指在李恕臉上，“你是個好樣的。生為兄長天經地義不把兄弟們放在眼中。可歎老爺子臨走沒有正你名位，你至今耿耿與懷。成日裏好勇鬥狠，豢養死士，你想殺誰你想滅誰！是拓跋鋒麼？我倒的聽說西野軍攻入城時，你郡府裏的死士們可是個個忙得很，忙著卷家財忙著去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