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個……第七個……第八個……第十個……第十三個……第十六個……”
秦遠一直在很冷靜、很清醒的統計著數據,唯一可能正在暴虐的,就是他身上的強悍力量。可每當他多數出一個數字時,地上就會多躺一具半死不活的不明物體。
這壓抑的氣氛,開始讓這些打架靠群體的打手們感到不安與顫抖。
“不要數了,不要數了。媽呀……”
所有奴隸都驚訝的發現,平日裏在他們麵前窮凶極惡的奴隸隊打手們,正在慢慢由開始的害怕變成恐懼,再由恐懼衍生為不知所措——這倒省了不少時間。
奴隸隊伍原本就是烏合之眾,眼見對方一個人越殺越勇,而自己的兄弟越躺越多,個別聰明的無不開始膽戰心驚的落荒而逃,而個別比較笨的已經嚇唬的尿褲子了。可逃跑這個東西,隻要一有人帶隊,自然全體都會無師自通。
可是一旦老虎被觸怒,哪有這麼簡單善罷甘休的道理。一呼拉後逃跑後,原本圍著一個人的隊伍,變成了一個人拿著刀開始漫天遍地的追斬這些王八蛋。
秦遠越戰雙眼越是猩紅,心底深處更是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慫恿著他:“殺啊!殺光他們!盡情放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不知等了多久,一直到秦遠冷靜下來時,他忽然發現此刻自己所在的地麵——真的已經被鮮血所染紅了。一百多個人組成的奴隸隊,除卻那些躺在地上尚可奄奄一息的人外,無一幸免。而他的手上,同時也染滿了鮮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遠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腦海裏卻不停的閃過疑惑和不安。
“你完全不用感到難過。”就在這時,秦遠身旁忽然傳來一聲稚嫩的聲音。
尋聲望去,隻見一個破舊的鐵籠子裏,正有一個髒亂的孩子眨著眼睛說道。這個孩子可能隻有十幾歲,第一眼望過去,除了那清澈到令人感到驚訝的眼神外,全身上下髒兮兮的和身旁的那些奴隸並沒有任何的區別。
隻是,比起身邊那些隻知道驚恐的望著秦遠,害怕到無以複加的奴隸,這個孩子至少還敢麵對著他,並且還會微笑。
“他們從來不把我們當人看,隻是因為我們奴隸,沒有辦法反抗罷了。”那個孩子好像自言自語的說著,也不管此刻的秦遠沒有在聽。
“可是你夠強,夠厲害的話,同樣也可以不把他們當人看,而他們無從反抗。”
孩子的聲音雖然稚嫩,但是飽含著一種令人驚奇的理智。
“為什麼?”反倒是此刻以一種強者姿態出現的秦遠,正有些失神的問道,“為什麼奴隸就沒有能力去反抗呢?難道奴隸就不是人嗎?”
“奴隸是人嗎?”那個孩子微微一愣,忽然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或許。早就不是了吧。”
戰爭是一切罪惡的源泉,當成王敗寇成為一個社會的定律之時,那麼很多的人可能隨時隨地失去作為一個“人”活下去的資格,而不幸的是,在這個年代,可以被稱為“人”的勝利者並不多。
才十六歲的他,曾經也擁有過眾人前呼後擁的追從;也曾因為有一個能征善戰的父親驕傲;被人稱為少族長時的風光依稀還在腦海……可當父親輸掉了一場戰爭後,一切的一切,就全部改變了。當自己也變成了奴隸後,過去的一切猶如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夢幻,也開始顯得不真實。而就在他十四歲那一年,在族人被屠戮後,在父母的鮮血中被被迫提前成人。那是一個不同尋常也悲哀莫名的成長。
可對於這一切,自己並沒有抱怨過。當初那些活在自己族裏的戰敗者,那些奴隸,也不一樣的飽受著自己族人的奴役嗎?既然這一切都是亂世的常理,那麼又何必因為往昔的勝利而開懷大笑,又何必因為今日的戰敗而哭喪著臉呢。
在大草原上,被不同的部族追殺狩獵,看著自己的同胞們一個一個倒下,有些人因為他而死,有些人則背棄了他,這樣的生涯一直到了自己成為奴隸的那一天。
看淡了生死,也看淡了悲傷。在遭受著奴隸主們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時,他隻是鄒著眉頭,不屑與和自己關在籠子裏的奴隸們爭奪豬食一樣的飼料,隻期待自己死的時候,還能夠保持著一定的尊嚴以及自己族人最後一定的驕傲。
直到眼前這個男人出現了,他問自己,難道奴隸就不算人嗎?
那個孩子就這樣一眨不眨的看著秦遠,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些人活了幾十歲不知道活著的目的是什麼,而隻有他才明白,自己的十六年,比很多人的一輩子來的更加滄桑。
“人活在這個世上,可怕的不是別人告訴你,你不是人;而是自己根本不把自己當人看。”秦遠的腦海裏,那一股若有若無的暴虐情緒,又猛然升了上來。血紅的眼睛,又開始蒙上一片血紅。
“謝謝,你是第一個告訴我,我還是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