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豐回來了,伺候吉安歇下,滅了燈盞。吉安睜著眼睛,靜靜在黑暗中。麵對這種情況,她唯一能做的是遠離陳家,用行動告訴陳景黎,這是不行的。
隻是,讓一直都幫她的大黎哥失望,吉安不喜歡這種感覺,卻沒有別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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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尚早。城南餘府裏,忙碌了一天,剛從造船坊趕回來的餘吉塬,換了衣裳後立刻去憩園見餘氏。
餘氏跪在佛前念經,祈佑兒子早日康複。餘氏父子壞事做盡,鬧得應驗毒誓,慘淡收場。他們是罪有應得。
餘府一門向善,卻遭禍害,難道連帶著也要斷子絕孫?餘氏眼下最緊張的就是這個。
木輪椅咯咯的聲音到了門外,跟著就是鳴春向餘吉塬請安的聲音。餘氏從拜墊上站起來,一眼就看見兒子進來了。
母子見了麵,餘氏問過他可曾用過飯?湯藥誤了沒?餘吉塬一一答過。餘氏在榻上坐下後,終於正色問:“阿塬,昨個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吉安怎麼不見了?”
餘吉塬因怕餘氏操心,特叫^春芽爹等人往淺處說,等他回來再親口和餘氏解釋。當下便答:“昨天晚上抓餘九成的時候,吉安受了點傷,現在在她師父家裏。”
餘氏聽了心裏一驚,忙道:“傷在哪兒了?要不要緊?作什麼要在她師父家待著?”
餘吉塬道:“傷在脖頸上,要好好養養。母親,吉安是為了救我才傷到的,我又欠了她一樁。”
餘氏道:“那時進門時,我便說吉安也可保我闔府平安,豈不是千真萬確?阿塬,吉安難得,要好好待她。”
餘吉塬不語,垂下眼睫。
餘氏道:“有件事我早想與你說。若沒有吉安,餘府早就叫惡人們噬得皮骨不剩了。母親看她有萬般好,做餘府的少夫人正合適,也是你的福分。”
餘吉塬沉默片刻,才道:“我也有件事情要和母親說。吉安進門是為了替叔父治病,索要休書是為了去尋她父母。兒子……要成全她的心願。”
餘氏道:“她要尋親,我們替她去尋就是。除非她鐵了心要走。”
餘吉塬道:“吉安的師父升遷去平京,她多半要和他們一起走。”想起早間在西廂門外聽到的話,餘吉塬心裏忽地疼起來。
餘氏道:“母親原以為你與吉安兩情相悅,原來竟是我多想了。雖可惜,你若無意,也是不應該耽誤了她。”
餘吉塬道:“我怎會無意?母親,若吉安願意留下,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她。”
餘氏驚道:“你既心悅於她,還說什麼成全她的糊塗話?吉安進了餘府,就是我餘家人!不要說你,我也當她是眼珠子一般,為何留不得她?”
餘吉塬淒然道:“因為我是個廢人,母親。我替她委屈。”
餘氏聞言老淚縱橫,哀泣道:“你不是廢人,我的兒子怎麼會是廢人……”
老人微弱的嗚咽,在憩園空寂的廊柱下持續回蕩著。而餘府數月來的坎坷,終於在這個夜晚告以終結。
夜晚過去,晨曦降臨。吉安幾乎一夜未眠,早起穿好了衣服,乘著阿豐去正房裏伺候阮氏梳洗時,與她一同去辭行。
阮氏見她要走,倒是高興的,不由讚她識大體。隨後隻尋常囑咐了幾句,沒有再提吉安同去平京一事。臨別時,阮氏好意要派轎子相送,吉安婉謝了。
出了陳宅大門,冬日薄霧繚繞,寒意侵體。吉安沿著巷子一直走到大路上,卻茫然了。按照四娘與明叔的囑咐,她實不該這樣自己跑回餘府去。
要是去四娘那裏,就得解釋陳家的事,還要同餘吉塬計較名分得失。也許是這霧氣吧?叫人的心情變得濕浸浸,沉甸甸的。吉安在路口站了半日,終於挪動了步子。
出了從江門,熟悉的道路和景象分列兩邊。滿眼被寒霧濡濕的衰黃色茅草,暗褐色的枯樹垂枝佝背,寒磣可憐。
穿著破襖的農人,紅著臉膛,腰間紮著草繩,挑著擔子和吉安擦身而過。吉安就那麼慢慢地走著,一直走到鞋襪濕透,日上三杆,終於回到了沈莊。
秋梨樹,矮院牆,兩間泥牆草頂的小屋子。闊別數月,吉安再度站在門前時,才發現自己十幾年來所有的過往,都擠在這塊巴掌大的地界裏。
而天下之大,能與她容身的地方,竟也隻有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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