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在西廂房裏陪了不多時, 抽身出來去料理家事, 備菜代客。
她見餘吉塬帶著小廝, 等在院牆邊的梅花樹下。笑著走過去,兩廂行了禮後道:“餘公子, 吉安已經醒了,四娘他們也都在。”
餘吉塬道:“有勞夫人告知,我這就過去看她。”
阮氏點點頭,帶著仆婦先走。
榆錢推著餘吉塬來到西廂門外,敲了敲門。四娘開門見是他,行了禮道:“姑爺來了。”餘吉塬也稱四娘好。
進屋後,他又見過沈東明。吉安披著外衣,靠在白棉的床幃上, 對著他笑了笑。
四娘原本在喂吉安喝粥,這時也回到床邊坐下,正隔在餘吉塬和吉安中間。四娘和沈東明都是本分安靜的人, 眼下因見吉安受傷後屈居於陳家, 心裏存了些誤會, 對餘吉塬的態度顯得很淡。
吉安和餘吉塬,在被四娘阻隔的視線裏, 互相看著對方。餘吉塬心中更有千言萬語, 梗在唇邊吞吐不出。半響方柔聲問:“還好嗎?傷口疼不疼?”
吉安含著粥,因脖子有傷不能點頭搖頭, 便眨著眼,又對他笑了笑。
誰知餘吉塬的這句話倒像引火索, 點著了默默坐在一旁的沈東明。他忿忿地想著:好好的閨女為你們受了傷,被撂在外麵,隨口問一句‘疼不疼’算什麼?因為花了銀子,就能這麼心安理得?
原本吉安既不打算再回餘府,想想也沒什麼好爭的。可沈東明自知道原委時,就慢慢積攢下的情緒,此刻卻終於憋不住了,左右都要有個出路。
當下他便起身指著餘吉塬道:“你們這些大門大戶,就是這麼糟賤人的麼?一百兩銀子買人為你們賣命,使完了就往外一扔。吉安要是有什麼好歹,豁了這條命,我也要叫你們不得安生!”
窮人家能拚的不過一條命。四娘從沒見丈夫和別人較過真,聽得眼淚汪汪。
吉安和餘吉塬都愣住了。餘吉塬沒有分辯,彎腰垂下頭,幾乎碰上自己的膝蓋,沉聲道:“對不起。”
吉安腦子還有些遲遲的,反應過來後忙對沈東明道:“明叔,不是那樣的。這隻是意外,阿塬沒有對不起我。”
沈東明和四娘聞言都糊塗了。但見吉安並不像在說假話,也絲毫沒有受委屈的樣子,而餘吉塬又在極力陪著不是。這是怎麼說的?
一屋子誤會還沒徹底弄清楚,守在外麵的榆錢敲敲門,匆匆進來對餘吉塬道:“少爺,高升號的掌事說昨天晚上好些事還沒說完,造船坊裏等著消息,請你盡快去一趟。”
餘吉塬稍有沉默,轉身對沈東明道:“明叔教訓的對,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好吉安,讓她受苦。今天有公事不可延緩,改日明叔怎麼罰我都行,在下絕無二話。”
他的樣子極為誠懇,未有一句為自己袒護。沈東明便也明白了,有些愧疚道:“剛才是我魯莽,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餘吉塬笑笑,又對吉安道:“你好好休息,等忙完了我再來。”
吉安再笑笑,目送他出門去了。
餘吉塬走後,剩下吉安他們麵麵相覷。四娘輕聲問:“吉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吉安於是慢慢地,把餘九成如何設計捉她,餘吉塬如何趕去救她,她如何自傷去救餘吉塬都說了一遍。聽得沈東明與四娘驚心不已。
四娘又問:“那你怎麼會到陳家來?”
這個吉安就答不上來了。四娘道:“我聽你師娘說,是大黎帶你回來的。”
吉安也猜就是這樣,可陳景黎為什麼不送她去餘府?吉安覺得應該是情急之下,順便之舉。四娘又道:“其實這樣也很好,你要去平京,在這裏住幾日養傷,也省的來回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