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道:“餘掌櫃的消息來的好快。這座院子秀麗工整, 送禮的人應該花了不少心思挑選, 我怎麼會不滿意呢?”
嗬嗬嗬, 餘方海爽朗笑道:“少姨奶奶滿意就好。所謂禮尚往來,人與人的交往貴在細水長流, 互惠互利。隻要少姨奶奶願意,日後定當財源滾滾呐。”
吉安佯歎,“禮尚往來這個道理我當然知道。不過我一個深宅婦人,也不曉得有什麼可以同人家‘互利’的本事。莫名收了重禮,心裏好不安生。”
餘方海掛著笑意不說話,捏著指尖摩挲。片刻後問:“少姨奶奶自打進了餘家,一向過得可還好?”
吉安道:“不瞞掌櫃,我是臨時拉湊來規勸少爺的妾, 就像鋪路的灰渣,有什麼好不好?我又麵醜家貧,少爺總不甘願, 後見我有些花拳繡腿, 也能派上些用場, 態度這才稍微轉還了些。”
“苦哉,苦哉, ”餘方海擊掌歎道, “少姨奶奶聰慧靈動,藝德兼備, 卻遇到了不開眼的愚夫,令人惋惜。”
吉安笑道:“我的心思淺薄, 出嫁從夫,有個容身之處即可。眼下又遇到了貴人,贈我以新居,家人都很歡喜,可惜不知對方名姓,無從報答。”
餘方海道:“少姨奶奶居安要思危。少爺中毒時日長久,雖一夕拔毒成功,暫時有了些成效,到底是大病之人,凶吉難定。至於餘夫人,少姨奶奶也算見識過了,對人向來是用完就扔,我苦心與她做了十幾年的忠仆都是這種下場,足見冷血無情。”
見餘方海反咬一口,誣陷栽贓,吉安心中怒氣翻滾,立刻起身道:“在這裏耽誤久了,夫人一定會多心。請掌櫃先將印章交給我回去複命。”
餘方海連連稱是,去內室裏拿了印章給她。相送出門時又道:“明日是我家滿滿的小生辰,她自從見過少姨奶奶,總念叨嬸嬸好。請少姨奶奶明晚務必賞光去九成處赴個家宴。”
吉安稍猶豫後答應下來,乘轎回到餘府。
西院裏,餘氏和伍虛翁正在裏麵同餘吉塬議事。吉安既回來了,也加入進去。
伍虛翁手裏拿著吉安早上記下單子,上麵都是來提貨的客商,提的又多是南浦過來的藥材,而藥鋪暫時無貨可出。
這個問題,因為吉安無意發現了餘方海藏藥材的地方,而迎刃而解。不過那些藥材隻能應付一時,以後還要另作打算。
從餘九成精心製造的賬冊上來看,前次在南浦島訂購的藥材,加上過稅貨稅和運費,總額高達兩萬三千兩。除了日常流通備用,延春堂另有積累下的兩萬五千兩儲銀,在半年前以一分利的低價外借給他人,借期長達九年。手續齊備。
由此來看,延春堂簡直被搬成了一個空殼子,所剩的不過星點殘渣。而餘方海叫囂著討要的三成股,以延春堂的本金來算,餘氏倒要再付他七千兩。
一筆賬算得餘氏目瞪口呆。悔恨如纏身毒蛇,讓人絕望錐心。餘氏想不通,餘方海這是將假當作了真來演?用十幾年潛心蟄伏?
她卻不知,出於坑害了餘定微的心虛,餘方海在口言毒誓時,確實也是滿腔真意。正是這真意,掩蓋了背後的偽善,讓人難以辨別。
這情形,顯然也超出了餘吉塬的預計。他沉吟良久,安撫餘氏道:“母親,餘家確實遇到了困難,卻不是絕境。隻要延春堂還在,我會讓一切都重歸於位。”
餘氏與伍虛翁走後,吉安和餘吉塬四目相對。
吉安雖不懂經營,也知道關門三日已經是迫不得己。如果接下來,在貨品經營上再出問題將危及聲譽。鋪子的運轉離不得銀兩,眼下這種情況,肯定要先籌措到應急的資金,以備急用才行。
她這樣問,餘吉塬答道:“去叫阿江來吧,他剛出師,我們多賠些銀子給錢莊。等他來了,將商鋪和莊子裏的帳都理一遍。銀子應該不成問題。”
吉安見他眉頭緊皺,關心地問:“既然銀子不成問題,你在擔心什麼?”
餘吉塬歎氣道:“我在擔心生意。延春堂向來以南浦藥材為主,現在庫存被餘方海弄成了這個樣子,往南浦島去的船要明年春天夕泊渡破冰後才發船。鋪子裏無貨可買,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吉安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還沒想好。”他輕輕去攥無力的手。在這個時候他隻能做個廢人躺在床上,真是糟糕透頂。
吉安道:“餘方海他們似乎想拉攏我,不如借這個機會,查一查他把別的藥材都送到哪裏去了?”
他突然不放心起來,“你說他們想拉攏你?”
“對啊,”吉安笑笑,“餘九成前幾日送了房子和頭麵,還請我明晚去赴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