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這是她能肯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

吉安從不知道自己是誰。七歲前,她是跟隨戲班子四處行走的學徒,他們叫她小玉。

那年逢災,民不聊生。戲班子走到寧北郡的時候遇到了山匪,連班主在內的五個大人被殺得一幹二淨,隻有藏在破筐下麵的吉安逃過一劫。

她在竹筐裏一動也不敢動,被抹了脖子,血流滿地的班主就在離她三尺遠的地方。一天兩夜後的早晨,路過的木匠沈東明帶她回家,取名吉安。

沈東明和四娘善良溫和,有一個比吉安小三歲的兒子沈江。吉安感恩圖報,把小阿江當作親弟弟照顧。

沈江八歲那年冬天,夜裏踢落被子點著了火爐。是吉安發現後,衝進偏廈裏去救他,不幸燒傷了左臉。

家中沒有銅鏡,傷愈後的吉安不知道自己的模樣,也沒有後悔過。隻在別的孩子嘲笑她,唱著‘半邊是人半邊鬼……“或者嚷著讓她去水塘裏照照臉時,才會湧出傷心的感覺。

盡管會被人厭惡嘲笑,知道事實無法改變的吉安,並不遮掩退縮。隻是,即使臉上的傷疤日漸淺淡,即使重新長出的頭發和眉睫更加烏黑亮澤,她仍不願麵對自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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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後,餘家提親的事像被風吹散的雲,沒有在吉安心裏留下任何痕跡。

日子照舊如常,除了應邀去殺豬,她都在自家棉田裏幫忙。夏天棉田裏蟲子多,一不留神,棉棵就會被啃成一根光杆。

那天早上,吉安和四娘隔著一條土隴,在半人高的棉田裏捉蟲時,屋後的鄰居來告訴她們:“前幾天那個城裏的媒婆又來了,在你家門口等著呢!”

吉安和四娘麵麵相覷。既來了又等著,左右避不開,也隻好去聽聽她要說什麼。

小騾子拴在秋梨樹下。門口的趙媽媽笑著迎上來,自來熱地要去拉四娘的手。

四娘避開她,將捉過毛蟲的手在腰間的圍布上擦了擦,擠出笑容,“趙媽媽,你今天來又有什麼事?”

趙媽媽一副完全不記得有過不愉快的樣子。揚著手絹,對著吉安拜了又拜,“沈家大妹,你的厲害我見識過了。今天再來,求你賞給我一個薄麵,先聽我把話說完了,再生氣也不遲。”

她跟在後麵卑躬屈膝,吉安先進了門。

因為怕又擾到沈東明,四娘取了長凳,請趙媽媽坐在院子裏。吉安站在一旁,把花花綠綠的毛蟲從竹簍裏倒出來喂雞。

趙媽媽望著她的背影,確定吉安沒有過來的意思。高了些嗓門對四娘說:“餘家是真心喜歡你家大妹!我將那天上門的情形一說,換成別人要氣裂了肺。誰知餘夫人竟不惱,還執意讓我再來一次。”

事實如此。趙媽媽回去後,打著推脫的心思,將沈吉安的粗暴無禮一通添油加醋,沒想到餘夫人卻顯得更中意了,加了雙倍的傭金請她再保媒。

雖然餘家的做法令人費解,趙媽媽也不會和錢過不去,抹抹臉轉身就來了。

“這……”四娘心思單純,忍不住帶著期望問:“餘夫人知道吉安的容貌有損?”

“當然知道,”趙媽媽嘖嘖嘴,語氣激動起來,“你們沈家的情況餘夫人樣樣清楚。沈爺兩年前做活時從房梁上摔下來,傷了髖骨,如今隻能臥床。你家沈江今年十五了,在茂源錢莊當學徒。”

這樣看來,餘家果然對吉安上心。四娘這樣想著,因吉安絕不會嫁,竟有了些惋惜的心情。

善於察言觀色的趙媽媽,察覺到她心動,忙趁熱打鐵,“餘夫人還說了,雖是納妾卻事事周全,有禮有聘,不讓大妹委屈。餘家過禮願意出這個數……”

四娘看著趙媽媽伸出的一根幹枯手指,輕聲問:“十兩?”

趙媽媽搖頭笑笑,從黃牙間噴出三個字,“一百兩!”

如她所料。不止是四娘,連數步外沈吉安的背影都微微一顫。這個數字是趙媽媽和餘夫人反複商量後定下的。

沈東明的髖傷,起碼要花費百兩才能有望治愈。棉田一年一收,沈江沒有工錢。隻靠沈吉安殺豬積攢,等存夠了錢,沈東明重傷的髖骨早就廢了。

這一點,她們比她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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