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阿永聲色不動,擒賊先擒王,先把這屋裏的主婦香媽擒了,再以二個地攤上買的藍邊碗,換下了那二隻漢代古碗。
輕易而舉,大功告成。
可想想這畢竟是在上海,警方的偵破力,執行力均是全國一流,如果香媽給高手點破提醒,發現被調了包,一打110,事情就麻煩了。
阿永就來了個防患於未然。
月黑風高夜,順著早看好的廚房水管,表演似的輕易就爬進了香媽家。
躡手躡腳繞過高高搭起的三張凳子,輕輕扯呼的香媽,到外麵弄斷了保險絲線,再重新進來,躡手躡腳的回到廚房。
本來阿永可以就此離開,聲色不露。
可為了把戲演得逼真,他幹脆抱著自個兒胳膊。
吊兒郎當的掃蕩了碗櫃,順便把那食品袋裏的600塊錢,揣進了自己腰包,然後站在廚房等著香媽起夜方便。老年人嘛,起夜是常事兒呢。
等了好長一歇,老太太卻快樂的扯著呼,就是不起來。
阿永等不用及了,一抬腳,踢倒了高高的凳子。在震天的嘩啦啦聲中,香媽揉著眼睛,騰地爬起跑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他。
阿永也就裝得慌不擇路。
輕輕鬆鬆的順著來路,逃之夭夭……
這一招果然有效,事後,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坦白指認,警方還一直真以為,有個趴窗而入的竊賊哩。阿永的落網,純屬偶然。
盜得香媽家二隻漢代古碗後。
在警方的一次釣魚販賣中,阿永貪圖一隻真正的唐三彩,落入了警方羅網。
一審一問,阿永便吐得幹幹淨淨。可惜的是,在最後的辯認中,警方不慎將二隻漢代古碗摔成二半,隻得勉強重新補好,把帳算在阿永頭上。
這樣,就現場指認和發還來了。
香媽香爸哪知其摔壞內幕?還為警方能破案和發還,感激不盡呢。香媽講完,一幹人圍上去,仔仔細細和小心謹慎地,欣賞著二隻藍邊飯碗。
如果不細細查看,二隻藍邊碗,也絲毫也看不出曾被摔壞。
在明亮的燈交下,閃著財富迷人的光澤。妙香咋舌到:“就這普普通通的藍邊碗,就值三萬?搞錯沒有哦?”白駒說:“完全可能,將近二千年啦,想想都恐怖。”
白何背著雙手湊近。
鼻子一抽一抽的:“什麼味兒也沒有嘛,會不會被調了包?”退休老師笑到:“這還不簡單,找個懂行的問問,不就行了呀?”
香爸掏出了手機,可給香媽暗暗踹上一腳,便佯裝著玩兒撥弄……
看一會兒,小倆口抱著彤彤出了門,老倆口也準備告辭離開。
香媽卻咳聲嗽,清清喉嚨:“親家,再坐坐,有個事兒呢。”老伴兒就看看白何,白何會意退出。香媽笑:“親家,真是自覺呀,一塊聊聊行的呀?”
老伴兒也了開口:“坐吧,聽聽有好處。”
可聽完香媽的話,老倆口沉默了。原來,妙香昨天就從民營醫院辭職了,借口是彤彤的行為矯正,需要母親的全程陪同。可小倆口怕老倆口批評吵嚷,商定請香媽告之……
雖然這早在預料之中。
可驟然成了事實,仍讓老倆口生氣鬱悶。
白何和老伴兒,臉上紅一歇,白一陣,香媽和香爸,卻雙雙手裏捏著一把汗,尷尬的王顧左右而言它。好半天,老伴兒才幽幽兒歎口氣。
“至少應該給我們打個招呼吧,這二個孩子,不懂事啊!”
白何呢,好容易才控製住了自己。
“這麼高的生活,房貸,車貸,還要養女兒,一個人的工資行嗎?”“我也是這樣勸的呀,”香媽苦著臉,右手背拍打著右手背。
“可這二個小東西,連你們的話都不聽,更沒把我們的勸阻,放在心上的呀。”
香爸在一邊打著沿邊兒竄。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我行我素,想怎麼著,就怎麼做,真是的。我聽到白駒講後,肺都氣炸了的呀。”白何默默的看著他,香爸有些不好意思,躲開了白何的目光……
“即然這樣,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老伴兒終於表態到。
“辭了也就辭了吧,好在彤彤也需要當媽的多帶帶。”香媽馬上接嘴:“是呀是呀,那美國專家都說過,嬰幼兒的行為矯正,什麼也抵不上親生母親的言傳身教呀。”
白何站起走幾步。
冷笑到:“那就言傳身教吧,在上海,這樣年輕的全職媽媽,不是很多很時髦很潮流嗎?”香媽的臉孔紅紅,也不看老倆口,宣告般又說。
“我和香爸商量了,小倆口以後在我們這兒吃飯,不用拿錢了呀。”
老伴兒也站了起來。
嘲諷到:“在我們那兒吃飯,買東西,我們可也從沒找他們要過錢,”香媽的臉孔有些繃不住了,難堪的罵到:“這二個狗東西,眼裏隻有自己的呀。哪像我們年輕時,”
咚咚咚!那門,又被叩響了。
但叩門人沒有耐心,拳頭把木門擂得嘩嘩嘩的直震蕩:“香媽,香媽。”香媽拉開了門,是陽陽外婆。一向衣襟整潔,從容不迫的陽陽外婆,現在抱著陽陽,頭發蓬亂,氣急敗壞。
“你還在家呀,出大事兒了呀,出大事兒了呀。”
香媽嚇得周身抖抖,圓睜著眼睛。
“外婆呀,你什麼意思嘛?”“魚老板跑了呀,走路了呀,卷款潛逃了呀!”陽陽外婆帶著哭腔:“出大事兒了呀!快快!”轉身就往樓下跑。
於是,香媽香爸,白何和老伴兒,也跟著匆匆忙忙下了樓。
出了一樓電子大門,轉過彎路,眼前盡是明豐苑的大伯大媽,抱著或推著自己的小寶寶,擠擠嚷嚷的朝外跑。那老門衛見狀,早把大門全部拉開,守在門邊,扯起嗓門兒招呼著。
“老少爺兒們呀,阿姨大媽們呀,身體要緊喲,別急別急,慢慢走哇,慢慢走。”
出了明豐苑,百米之外就是那魚檔。
此時,但見平時忙忙碌碌的魚檔,關門閉戶,正被大伯大媽們包圍著,用腳踢,用頭撞,用磚頭砸,叫著罵著哭著,亂成一團……
警察和居委會工作人員,正在聲嘶力竭的勸阻著,解釋著……
鄒主任看到香媽一行匆匆跑來,便迎上來:“別急別急,香媽香爸,二親家,事情正在調查,會弄清楚的呀。”
香媽牙齒打著寒戰。
一把拉住鄒主任:“鄒大姐,小香真跑路了?真卷款潛逃了呀?”鄒主任看看四下,將香媽拉到一邊,悄悄問:“你交了多少?”“一,一千,千塊呀。”
香媽啞著喉嚨。
“老頭子還不知道,我沒讓他知道的呀。”
“唉,香媽呀,你算幸運的,你們明豐苑,最多的交了五萬的呀。”鄒主任痛苦的看著她:“我早就勸過小香,魚檔做得好好的,不要節外生枝。可他偏說什麼看準了房地產,這些年房價一直節節上漲,合夥投資準賺大錢。據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不算收的訂金,小香共投入了800多萬,傾囊而投的呀,十幾年賺的錢,全給合夥人偷偷卷走啦,他自己走投無路,也跑掉了,現在不知是投水啦還是上吊啦?警察正到處找他的呀。”
鄒主任說著。
憤恨的跺著腳:“這個千刀萬剮的家夥,把我害慘了,回去怎麼給老頭子交待的呀?”白何問:“鄒主任,那,你交了多少?”居委會主任伸出一根指頭晃晃。
也不知是多少,就忙著招呼其他人去了。
有了參照物,香媽的情緒穩定多了。四人退到路邊看一會兒,香媽便招呼香爸:“走吧,這情景看著讓人揪心。”
香爸卻沒好氣地斜睨著她。
“揪心?我看也是揪心,你一天到晚嚷嚷著的,交了多少?”
“不是一千塊,還沒交的呀?”香媽緩一口長氣:“你不是一直不準嗎?雖然上次你答應了,可我一直還沒取錢,多虧了你呀,要不,慘了的呀!”香爸想想,轉怒為笑,點頭。
“嗯,幸虧我死扛著,要不,一千塊喲,每月的養老金才多少?不吃飯了是不?”
不知內情的老倆口,也順話搭話,祝賀祝福的。
香爸這才慢慢的吊在香媽後麵,朝明豐苑走去。二人剛離開,老伴兒陰笑著說:“白何你信不信,我看香媽一定也交了的,隻是瞞著香爸罷啦。”
白何搖頭:“何以見得?香媽也不笨嘛。”
“可我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一定也上了當。我想,至少交了一千塊吧,換房訂金嘛,不可能才幾百塊的。”白何忽然發現,一個路過的老人,就對著自己笑。
他納悶的四下瞧瞧,以為對方認錯了人。
可老人卻走了過來:“大兄弟,你好呀,不認識我了嗎?”老人瘦瘦的,精神很好,特別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抱著個咿咿呀呀的胖小子,手腕兒宛若藕結巴。
“老人家,你是認錯了吧?”
白何實在想不起,便謙意的笑到。
“我不是上海人呀。”“你是外地人,大重慶的,對嗎?”“嗯,不過,”白何仍猶豫不決:“請問老人家,”老人哈哈大笑:“歐尚三樓,取名字兒啊!”
“哦”白何恍然大悟。
“你是老區長啊,你好你好。”幾個月不見,老區長變得比過去年輕多了,臉孔紅潤,十分開心。“你也好,大兄弟,這是,”他看看老伴兒。
“你愛人?”
“我太太,這呢,就是我給你講過的,甘肅來的老區長。”退休老師也熱情的招呼著他。
“來,嘟嘟,叫爺爺!奶奶!”老區長抖抖懷裏的嘎小子,指著老倆口:“叫呀,叫爺爺奶奶。”才二個多月大的嬰兒,會叫什麼呢?
隻是望著老倆口,手舞足蹈的歡笑著。
白何明白了,拉著嘎小子的一隻手,晃晃,動動:“就是你那次取的名字?”“對呀!我們嘟嘟,大名叫王飛龍,小名叫嘟嘟。嘟嘟嘟嘟,開飛機羅,回家家羅。”
旁邊,一個30出頭的女孩兒,靜靜的望著,瞟到白何在看自己,便對白何莞爾一笑。
“老區長,這就是你女兒吧?”白何笑到:“祖孫三代,一看就知道,真是太像啦。”
老區長點點頭,嗓門兒有些顫悠:“是我丫頭!要是她媽還在,該多高興呀……”送走老區長,老伴兒幾乎嗤牙:“上次,你說老區長多大?”
“85!怎麼啦?”
“減掉10歲,你一定是聽錯啦。”
“人逢喜事兒精神爽嘛,走吧。”白何慢騰騰邁開步子,感概到:“我要是逢了喜事兒呀,一樣減掉10歲。可就是時運不佳,盡碰上令人沮喪不高興的事兒。老天呀,發發慈悲吧,可憐可憐我老頭子吧,讓我也整天樂嗬嗬的吧。”
老伴兒趕上來,捅捅他腰杆:“神經病,一街人都看著呢,”
剛走進明月坊,老伴兒的手機響了:“兒子,嗯,我知道了。唉,你讓我說什麼好呢?唉,我隻能說,辭了就辭了吧,希望能好好帶著彤彤。嗯,說吧,我聽著,什麼什麼,你說什麼?”
白何看看不對,一把抓過手機。
白駒正在那邊兒抑揚頓挫,幸福的說著:“……再生一個好!所以,我和妙香商量好了,按照國家政策,再生一個,最好是兒子,老爸不是喜歡小孫子嗎?再生一個弟弟給彤彤作伴兒,以後老了,二兄妹也好彼此有個依靠……還有,彤彤寄到美國化驗的血樣,寄回來,全部合格,毫無問題……”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