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賀津南自然是記得了。
隻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賀津南對大夫人的話充耳不聞，隻向賀珩問道：“那你可知道，現今家中男丁也隻有你了。”
賀珩微微低頭，終是應了一聲，“孩兒知道。”
賀津南膝下子嗣本就不多，男丁更是隻有賀珩賀琿兩兄弟。早前賀津南還猶豫著，說將自己這生意交由誰比較合適，然而如今賀琿慘死，賀津南的重托也隻能壓在了賀珩身上了。
若是賀珩一走……
賀津南委實是不知該如何辦了。
賀津南歎了一聲，又問道：“那你可知道，你一走，家中事業便無人可以接管了？”
“……孩兒知道。”
賀津南繼續問道：“那你可知道，你這麼一走，這賀家會冷清多少？！”
這一問，問得賀珩無法再回答一句“孩兒知道”了。
而賀津南在這一問時，心頭的情緒亦是有些抑製不住了。他現今隻有賀珩這麼一個兒子了啊！
他已經在這一年裏經曆了兩次死別了，實在是無法在經曆一次生離了……
賀津南仰頭，悵歎了一聲。終是扶著桌子，緩緩站了起來。他搖著頭，一步一步地向房中走了去。
而他碗中的飯，仍舊是滿滿當當的。
賀珩望著父親佝僂的身子，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大夫人也跟著起了身，目光望向了賀珩與殷婉婷，溫柔一笑，便同他們說道：“別擔心，我同他去說。你們不要有顧慮。”
大夫人一向是向著他們的。
然而即便是自己親娘站在自己這一邊，賀珩心頭的陰鬱此番也是有些難以消除的了。
“咳咳。”
賀珩以拳掩唇，低聲咳了兩聲。
殷婉婷忙叫人給他倒了一杯茶來，遞到了他手中，一麵仍用手給他順著氣。
“賀珩，你怎麼樣？”
賀珩接過茶杯，呷了一口，便放了下來。隻見他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沒事。”
殷婉婷瞧得出來，賀珩眼下心頭亦是不快的。而這種不快，大抵是來自於對家庭的不舍與愧疚。
“那要不……”
“不。”
殷婉婷這話方起了一個頭，賀珩便打斷了她。他知道她要說什麼，隻不過他認定了的事，自然會去完成。
他心頭更加清楚，即便是自己選擇留在這兒，也不過是多有幾個月與二老相處的時間罷了。
他並不能做到像尋常孩子一般的，可以給父母養老送終。他沒有那個壽命。
婦人之仁，換來的不過是短暫的歡愉罷了。生離死別，他們總得選一樣的。
如是想著，賀珩便微微低垂下了眉，悵歎了一聲。想說什麼，卻終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殷婉婷看穿他的想法，此刻便也是順從他的決定。
是以，殷婉婷輕輕一笑，便想著逗一逗他歡喜。她於是故意跟著歎了一聲，搖頭說道：“這都說啊——父母在，不遠遊。”
賀珩失笑，瞧了殷婉婷一眼，補道：“可後麵還有一句——遊必遠方。”
賀珩知道，殷婉婷是知道這後半句的，此番不過是故意扮醜了。
果不其然，殷婉婷扁著嘴，湊近了賀珩一些，眨巴著眼睛同他說：“可是父母不同意呀。”
賀珩便也跟著做出了苦惱狀，皺著眉頭，連連歎息：“是啊，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