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下 往福建劉鼎辭別 二(2 / 2)

“誰?”不渝想了一想,應該是領袖閻應元吧。

“閻應元。他本來隻是江陰的前任典史,寄居於城外,是江陰士民請他入城指揮的。諸城皆陷,江陰能夠堅守到現在,閻應元功居第一。他多奇謀妙計,善處人事關係,是一位優秀的首領。——我雖然沒見過他,但諸多說法已經使他獲得了很高的聲譽。”

不渝點頭,“還有現任典史陳明遇也很了不起,輔助閻公,盡心盡力。”

“如果能夠將他們救出來,勝過解救數萬兵馬。然後將防守重任委於他們,太湖與皖南應可以多堅守一年。”

不渝聽了後麵一句話,有些不高興了,“多堅守一年,然後呢?還是要失陷嗎?我們自己守,還會丟得更早嗎?”

劉鼎也覺得言語有失,略覺尷尬道:“抱歉,兄弟。我說的急了。其實,皖南與太湖直接暴露在清軍眼底下,實在是很難經營。長久來說,如果沒有南方明軍的支持,會是非常被動的。而對南方明軍,這又是一個非常難得的屏障。如果有誌恢複,利用這相隔的時間,好好整頓內政,訓練士卒,統一調度,然後北伐,情形將煥然一新。到時太湖與皖南也就解了危急,而且成為首功之所。”

不渝聽了,覺得確然,說道:“劉大哥說的是。隻是義軍之內,尚且多不相服,南方那邊又音訊太少。我常覺得四麵沒有多少支持的力量。”

劉鼎知道不渝的困苦。義軍初起時,本來不相統屬,各支義軍多能有名義上的聯合,卻少見實質上的統一,“還需要時間。”劉鼎說,“從分散到統一,既需要自身的努力,也深受外麵局勢的影響。”

外部局勢?不渝苦笑道:“徽州的金聲已經遣使去見了唐王,不,是隆武皇帝。承他的情,還為我申了一個副都督的名號。可是,我見金聲與他徒弟江天一都有些見小。而福建那邊,並無一兵一餉有來,所以……”

劉鼎聽著聽著,不自覺道:“不渝,你比先前成熟多了。兵與糧,是戰爭的決定性兩因素。而兵與糧的來源是老百姓。老百姓直接上了戰場是無用處的,但若給他們生產勞作的時間,就是最大的戰爭財富。南方大明還有廣闊的地域,可是清軍已經奪取了大明的北方。清軍號令出於北京,大明號令出於哪裏呢?唐王雖登極於福州,但手上能掌握的兵馬不知有幾個?魯王朱以海又監國於台州,浙江西部已經淪陷,浙東一個魯王政權能有多大作為?湖廣一帶,何騰蛟並無什麼能耐,大順的餘部下來,估計他都擋不住,四川還是張獻忠的,兩廣雲貴從來沒有以其為基地能夠北伐光複的。所以不止你們義軍不相統屬,整個殘明就是一盤沙。”

“這些話你先怎麼不說?”不渝問。“說了怕你沒了信心。”不渝卻笑了,“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也好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吧。”當然,笑中帶著憂慮。

兩人相對漠然了許久。劉鼎說道:“我要走了。此間難以回旋,兄弟要多多保重。”不渝詫異道:“大哥怎麼說這話?這邊正需要你啊。”

“我還是去福建。唐王是如今大明唯一的旗幟。我去輔佐他。有一天,我會回來的,彼時還有南方的數路大軍,和千軍萬馬。”劉鼎微笑了。不渝第一次見劉鼎說這些很遙遠且不太切合實際的幻想類言語。

人,還是要有美好的憧憬。可是,不渝還是要挽留他,“我理解。但能不能等些天呢。幫我們救下江陰。”救江陰,是當前的核心任務。

劉鼎暗思,救不救得下江陰,我要走都難了。於是婉拒道:“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不能。吳易為人寬厚,你又為人真誠,我留下,你們肯定都聽我的,但你們的部下不會這麼想。我還是走。記住,對人不能全部敞開。至於江陰,能救則救,不能救則舍。以守為主,穩紮穩打。不要把自己給耗盡了。”

劉鼎走的時候,不渝、吳易都來至岸邊送行。劉鼎隻帶了一個人相隨,是他的妻弟蘇朝聖。還有兩封信,一封不渝的,一封吳易的,是呈給隆武帝的。描述了此間情狀,也敘述劉鼎的生平和才具。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劉鼎吟道:“日色偏不振,旌旗從水來。丹青與弟兄,王事莫徘徊。”

“你們很不容易,但都有所成了。我卻要從頭開始。大家如今是一條心,還會有相會的時候。”這是劉鼎的臨別贈言。“小心一些。躲開清軍,還有別有所圖的軍頭。哎。”吳易說。

“保重。”不渝隻說出這兩個字來。劉鼎點個頭,抱個拳走了。

“吳大哥,回來咱們議事。”不渝向吳易說。吳易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