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上空的濃煙與火光交織在一起,火光很快就衝散了濃煙,整個天空被染成了一片火海。
鬼子兵重新在村口聚攏,端著上了刺刀的長槍,呼啦啦往山這邊湧來。
走在田野裏的鬼子首先踩上了地雷,緊接著,地雷的爆炸聲鋪天蓋地響成一片,田野、山坡、小路上躺滿了鬼子兵。
鬼子兵停止了前進,一蜂窩地退到了卡車和鐵甲車的後麵。
卡車讓開道,鐵甲車轟隆轟隆地開了過來,一路碾壓著橫七豎八躺在路上的鬼子屍體。
鐵甲車越開越近,衛澄海的眼睛瞪得血紅,貓著腰躥到了一架鋼炮的旁邊:“瞄準它的輪子,給我打!”
炮彈呼嘯著砸向了鐵甲車,鐵甲車上麵那個鱉蓋子模樣的蓋子隨著一團火光被掀開了。鐵甲車頓了頓,車上的炮忽地指向了這邊。衛澄海大聲喊:“再給他一炮!”旁邊的那架鋼炮又射出了一發炮彈,呼嘯而至的炮彈猛地鑽進了鐵甲車的輪子,鐵甲車一下子癱在了那裏。後麵的鐵甲車被前麵的擋住了,歪歪扭扭地將炮口指向了峽溝。一發炮彈在衛澄海身邊不遠的地方炸響了,炮彈爆炸濺起的鐵片帶著野獸般的嘶叫橫空四散,溝底下立時躺倒了四五個兄弟,鮮血橫飛。衛澄海跳到正在裝炮彈的一個兄弟身邊,一把推倒他,抱起一發炮彈填進了炮膛,旁邊的兄弟沒等瞄準,猛地一拉繩索,炮彈怪叫著射到了正湧上來的一群鬼子兵的正中間,泥土與屍塊組成的雨嘩地罩了下來。衛澄海破口大罵:“操你娘的!打鐵甲車呀!”
旁邊的那架炮的炮彈射了出去,那輛正倒退著的鐵甲車頓時湮沒在一片火光之中。
後麵的卡車轟轟地往後倒,剛到回路邊就被橫掃而去的一陣機關槍打成了蜂窩,也動彈不得了。
衛澄海瘋狂地笑著,端起衝鋒槍嘩嘩地掃射,隨著一片彈雨,前麵的鬼子兵砍稻草似的倒。
鬼子兵倒下一批,下一批不知從哪裏又冒了出來,哇啦哇啦叫著往這邊衝。
溝沿上的兄弟躺倒了不少,一個眼球搭拉在外麵的兄弟跪著往正在掃射的朱七身邊爬:“爺們兒,給我槍,給我槍……”
朱七將自己的匣子槍丟給他,學衛澄海的樣子,挺身站在石頭上麵,衝撲上來的鬼子猛烈掃射。
眼球掉出眼眶的那個兄弟又一次跌倒了,他翻一下身子,臉衝著天,一口一口地倒氣。滕風華滿臉血跡,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同誌,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那個兄弟說不出話來,一隻手揪著滕風華的胸口,一隻手艱難地摸滕風華拿槍的手,看樣子是想讓滕風華幫忙解決了自己。滕風華猶豫著,一扭頭衝回了自己的位置,流著眼淚往前方打槍。那個兄弟的身子開始哆嗦起來,一隻眼睛瞪著朱七,目光中有絕望也有哀求,朱七回頭喊了一聲:“兄弟,我的子彈是留給鬼子的!對不起了……”一發炮彈轟然落在了朱七的身後,那個兄弟一下子就不見了。衛澄海看見了這一幕,丟下自己的衝鋒槍,箭步跳到那個兄弟留下的機關槍旁邊,咬著牙根沒命地打。彈雨瓢潑一般砸向這邊,子彈碰在石頭上砸出來的渣子到處亂飛。前麵的竹林已經變成了打穀場,成片的竹子躺倒在地上,橫七豎八。槍聲忽然稀落下來,眼前的鬼子少了,他們有的還在繼續往前衝,有的沿著田野爬上了山坡,山坡上接二連三地爆響了地雷……透過滾滾硝煙,朱七看見提著一把卡賓槍的熊定山站在卡車的車頭上,衝這邊大聲喊:“趕快撤退!鬼子的飛機來啦——”說完,衝下麵的鬼子掃了一梭子,縱身跳下了車。
朱七拽一把殺紅了眼的衛澄海,趴在他的耳朵邊使勁地喊:“飛機來啦——趕緊撤!”
衛澄海將最後的一梭子子彈打光,站起來衝旁邊一揮手:“弟兄們,回山!”
有幾個還在開槍的兄弟沒有聽見,朱七挨個將他們拽了下來。大家沿著溝底,迅速撤到了一座小山的背麵。
槍聲沒有了,竹林那邊靜悄悄的,硝煙與火燒屍體的味道更加刺鼻了。
天邊,有蚊子一般的飛機聲隱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