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了,”彭福點了點頭,“你要去哪裏?我們剛回來,還沒跟你好好嘮嘮呢。”
“等我回來再說吧,”衛澄海看著稀稀拉拉往前走的隊伍,微微歎了一口氣,“唉,一下子少了十多個人。”
“這麼多?”朱七的心沉了一下,“都是哪幾個兄弟?”
“是棍子他們……就是我從東北帶來的那幫兄弟,你走的第三天,他們就上山了。這次一遭兒‘躺橋’了。”
“是啊,很可惜,”彭福歎了一口氣,“在東北的時候,張連長也‘掛’了。”
“他不是在我的麵前死的,我難受的是棍子他們,他們是直接跟著我打這一仗才死的……”
“棍子是個好兄弟,”彭福唏噓著說,“就是脾氣急噪了點兒,跟大牙似的。”
“是啊……”衛澄海的語氣沉重,“他們也太沒有組織紀律性了,一打起來就顯英雄。”
下河沒有河,是一個海邊的漁村。繞過一個山脊就到了滿是石頭屋的村口。看樣子衛澄海對這裏很熟悉,喊過滕風華嘀咕幾句,看著滕風華帶著隊伍進了村子,衛澄海讓一個腰裏別著匣子槍的兄弟站在村口等大馬褂,拉著朱七和彭福進了一條狹窄的胡同。走出這條胡同,衛澄海在一個看上去像是土地廟的門前拍了兩下巴掌,從裏麵走出了一個穿道士服的人。這個人不說話,衝衛澄海點一下頭,轉身進了廟門。院子裏有幾隻雞在細雨中溜達,衛澄海一彎腰逮了一隻雞,邁步進了門。道士接過衛澄海手裏的雞,把雞腦袋往翅膀後麵一別,隨手丟在鍋台後麵。衛澄海搓著手問:“找到老鄉了?”
道士邊往鍋裏添水邊說:“找到了,他在青島。”
衛澄海蹲下,抓起灶邊的一把幹草點火:“在青島什麼地方?”
道士將點著的幹草填進爐膛,嗡聲道:“東鎮,大和煙膏庫。”
衛澄海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妥了!”
道士仰了仰頭,臉上依然看不出表情:“找到他簡單。可是那得看他敢不敢幹。”
衛澄海把手在腿上擦了擦,掏出幾張鈔票對彭福說:“打點兒酒回來,咱哥兒幾個喝兩盅。”回頭一笑,“我有數。”
彭福和朱七兩個人剛鑽出來時的那條胡同,迎麵就撞上了一身貨郎打扮的鄭沂,朱七嚓地刹住了腳步:“和尚?”
鄭沂猛一抬頭,瞪著眼說不出話來,嘴巴張得像隻蛤蟆,雨水刷刷地往裏灌。
彭福當胸給了他一拳:“傻了?”
鄭沂猛地一甩頭,撲過來就抱住了朱七:“我以為你死了……”
七用力樓著鄭沂,手掌拍得他的脊梁呱唧呱唧響:“我死不了,不跟兄弟打聲招呼我敢隨便死?”
大馬褂剛從水裏撈出來的猴子似的往胡同裏麵跑:“和尚你還有沒有點兒人性了?就這麼跑,還讓不讓我活了……”推開擋在胡同口的彭福,一頭紮進了胡同。彭福過來拉開了朱七和鄭沂:“衛老大等急了。”說完,捏著錢往村南頭跑去。
進了土地廟,鄭沂把衣裳脫下來,邊擰水邊說:“大哥,出去這一趟可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