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陰間會戰友,有點像天方夜談 緣分,是多種力的合力的結果(下)(3 / 3)

田戈動情地說:“韓幹事,如果你把你們的愛情故事,創作加工成小說或者劇本,說不定可以成為中國七十年代的《羅密歐和朱麗葉》呢!”

“隻要韓幹事想幹,以他的文學功底,完全可以把他們動人的愛情故事,提煉、加工成動人的文學作品。”劉冬波停頓了一下,看著田戈說:“人家小韓是隨口唱山歌--心裏有譜,現在該你說了。我聽說,打完仗後,團裏麵的領導幫你做了一些工作,你個人也做了一些努力,現在效果怎麼樣?”

“要說效果嘛,仍然是正一加負一,等於零。第一個,是閆主任的愛人介紹的。這女的長相和身材,中等偏上,父母都在山東,跟我算是半個老鄉。她從小到大一直跟著她姨媽,工作也是她姨媽找的,在縣機械廠上班,跟閆主任愛人同一個車間。打仗前,我在閆副主任家裏見過她一次,當時對她的印象還可以。閆主任的愛人跟她提這件事時,她說她本人沒啥意見,但是還要做她姨媽的工作,她姨媽跟她說,找個隻有一隻手的男人,以後生活上會有很多的不方便。”田戈挺了挺身子,接著說:

“按說,我一開始對這件事的態度還可以,但是知道了她姨媽講的那一番話後,我就像站在冰天雪地裏被人突然潑了一盆涼水一樣,頓時從頭涼到了腳跟。後來,礙於閆主任夫婦的麵子,我跟著他們一塊到劇院去看了一場戲。劇場休息的時候,我明明知道閆主任夫婦離開劇場,是為了提供我和她說話的機會,但我卻故意地跟著離開了。除了在入場前,我們相互打了個禮節性的招呼外,看戲期間我和她沒說一句話。可以說,我和她的關係剛拉開序幕就收場了。”

遊維榮“哦”了一聲,看著田戈說:“辦啥事情,都有一個過程,何況這是決定一個人的終身大事。再說,那女的姨媽說的話,也是出於關心她外女說的實話,你作為男子漢大丈夫,不應該斤斤計較。”

田戈苦笑了一下,“其實,我平時並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像阿Q害怕別人說光、亮一樣,一聽見別人說我少隻手,哪怕是同情的話,我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味。尤其是在找對象這個問題上,不論對方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也不管她是間接的還是直接的,隻要稍微有嫌我是一隻手的意思,我寧可當和尚,也不要她。”

劉冬波忍住了想說的話,遊維榮看見丈夫遞過來的眼色,趕緊合上了剛張開的嘴。

韓士民:“我理解田戈的心情和做法。我覺得真誠的愛情,應該是自由、純潔、崇高、神聖的,而不應該有憐憫、同情。”

劉冬波:“小田,你接著說第二個吧。”

“第二個是江副政委的堂妹,話是幹部股長的愛人出麵說的。江副政委的堂妹,大概是專門到部隊找對象的,在幹部股長的愛人跟我提這件事之前,她已經在江副政委家裏住了半個多月了。幹部股長的愛人跟我說了這件事後,她好像有意以借書為由,到宿舍找過我兩次。從外表上看,人長得不錯,個子有一米六左右,比我所見過的四川女人要高一些,美中不足的是她去年高考落了榜,在公社的中學裏當民辦教師。”

遊維榮忍不住打斷了田戈的話:“按說,她的條件還說得過去,你怎麼沒同意呢?”

“開始,我也想同意。可是,當我征求了幾個人的意見,反複琢磨了一番後,又有了新的想法。第一,她是四川人,我是河南人,如果以後轉業她不想留在河南,而我又不願意到四川,那就很可能跟團司令部的老協理員一樣,落個雞飛蛋打、老光棍一個的結局。第二,她找我的主要原因是想通過我隨軍解決戶口和工作問題。從目前的情況看,他堂哥在團裏當副政委,我的情況又比較特殊,實現她的願望並不是太難。”田戈搓了一下斷臂,接著說:

“但是,如果出現了預料不到的情況,她無法實現這一願望,結果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我確實預測不了。第三,我的今天,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是我用汗水、鮮血和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如果我成了江副政委的堂妹夫,就容易給人一種誤解,說我是靠裙帶關係成的典型、當的幹部,這不僅會扭曲我的形象,玷汙我的曆史,而且還可能成為我的一個精神負擔。鑒於以上三種原因,我及時找到幹部股長的愛人,婉言謝絕了她的好心。”

遊維榮:“小田,我覺得你在處理個人問題上,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一點?”

劉冬波:“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婚姻是一個人一生中的大事,在選擇的時候, 盡可能考慮周到一些,也很有必要。不過,任何事情隻要有一利,就會有一弊,考慮得太多,太細,太複雜,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田戈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其實,我的要求並不太高,隻要人老實、心腸好,能夠在生活上理解、體貼我,在工作和事業上支持我,長相和工作又能湊合,我就滿足了。”

“不要著急,慢慢地來。找對象主要靠緣分。俗話說,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遊維榮抬手攏了攏頭發,笑吟吟地看著田戈說:“像小田這樣的條件和標準,少則一、兩個月,多則半年,緣分就到啦!”

田戈站起來鞠了一躬,拱著手說:“謝謝嫂子的金口玉言!”

劉冬波、遊維榮、韓士民看著田戈的神態,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田戈住室內。晚上。

淡綠色的窗簾,被電燈光照得格外鮮豔。

田戈坐在桌子後麵的折疊椅上,看著剛寫的信小聲念道:“樹英,你好!我已於今天下午五點十分到達部隊,一切順利,望不要惦念。我這次回去看望母親,沒想到能與你相識和相愛,心中對‘緣分’二字的相信度,又多了幾分。記得我準備返回部隊的前一天晚上,你問我什麼叫緣分,我當時隻能含糊其詞,說緣分有‘天意’和‘命中注定’的意思。返回部隊的途中,我坐在火車上反複琢磨這個問題,總算找到了我自認為比較準確的答案。緣分,是多種力的合力的結果。不知你能否認同這個答案?我們雖然暫時天各一方,但我覺得我們的心是緊緊連在一起的,正如‘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一樣,何況你我相距不足千裏!我媽媽的養傷之事,有你照料,我很放心。天漸漸冷了,你也得多注意保重身體。附上一首我在汽車上想的一首詩,以表達我對你的思念。” 田戈噓了一口氣,搓著斷臂前端念道:

相識僅九日,

勝過好幾春。

笛鳴斷我腸,

車行碎你心。

故鄉有知已,

豈怕暫時分。

既然已定婚,

自然心連心。

揮手各自去,

鴻雁能傳情。

這時,田戈聽見了敲門聲,於是一麵說了句“來啦”,一麵拉開抽屜,把信折疊起來放進一本書裏。

田戈走到門邊拉開門,看著吳立新說:“我以為是誰呢!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我一算日期,就知道你該回來了。”吳立新邊走邊說:“杜姨的病好啦?”

“還沒有。”田戈從床下提包裏抓了兩把花生放進口袋裏,接著拿了一包芝麻糖。他走到桌子旁邊,把芝麻糖放在桌子上,接著從口袋裏掏出花生往桌子上放。“就帶了這兩樣吃的,你隨便吃吧。”

吳立新捏了一顆花生,“杜姨得的是啥病?”

“我媽下班回家的路上,沒留神踩到了一片白菜梆子,滑倒在地上,小腿骨折了,現在還在用石膏固定著。按照‘傷筋動骨一百天’的說法,得到明年春上才能痊愈。”

“杜姨的小褪是骨裂性骨折,還是粉碎性骨折?”

“是骨裂性骨折。”

“骨裂性骨折,比粉碎性骨折容易好一些。”吳立新猶豫了一下,看著田戈說:“你這次回去,有沒有人給你介紹對像?”

“你說呢?”

“我說,不可能沒有。”

“你說對了。”

“定下來嗎?”

“定下來了。”

“你能告訴我她的大概情況嗎?”

“她是縣醫院的護士。”

“哦,這個工作倒是不錯。人長得怎麼樣?”

田戈微微一笑:“比我漂亮。”

“家是縣城的?”

“對。”

“她是你的同學?”

“她比你還低一屆。”

“我認識她嗎?”

“你不一定認識她。不過,我一說她的名字,你就知道她是誰了。”

“她叫啥名字?”

“崔樹英。”

吳立新一臉驚訝:“她是不是崔樹萍的妹妹?”

“對。”

“是親妹妹?”

“是親妹妹。”

“誰給你介紹的?”

田戈咧嘴笑了笑,“沒有人介紹,是她自己送上門的。”

“你不是在給我講故事吧?”吳立新盯著田戈的眼睛說。

“我說的是真事,不是講故事。”

“那你說說,她是怎麼自己送上門的?”

“我媽住院期間,崔樹英負責我媽住的病房。她一直像對待自己的母親一樣照顧、護理我媽媽,致使同病房中的人誤把她當成我媽媽的女兒。我探家回去的第二天上午,她特意到我家看我媽媽。閑談中,我才知道她是崔樹萍的妹妹。那一天,我倆好像早就是好朋友一樣,在一起有說不完、談不盡的話,連我倆共同做中午飯時,嘴都沒閑住。後來,我們征得了雙方父母的同意,正式定了婚。”

“我算是服了你啦!”吳立新伸著大拇指說:“古人說:失之東隅,得之桑榆。你是丟了個大的,揀了個小的。”

“此話差矣!”田戈紅著臉說:“我雖然對崔樹萍有惻隱之心,第一次與崔樹英見麵時,有感激之情,但是我當時確實沒有一點非分之想。”

“是啊,命中有的終須有,命中沒有難強求。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吳立新眨了一下眼睛,看著田戈說:“有一件事,我不知能不能問?”

“你說吧。”

“你與崔樹英相愛,有沒有懷念崔樹萍的因素?”

“有一點,但最主要的因素是,崔樹英不僅心地善良,為人厚道,而且沒有嫌棄我隻有一隻手!”田戈下意識搓了搓斷臂前端,接著說:

“以前,我曾多次跟你講過關於緣分的話,現在我仍然堅持這個觀點。人與人之間如果沒有緣分,即便是朝夕相處,甚至還在一起共過患難,但彼此在心靈上卻有著遙遠的距離,好像不認識一樣;如果有緣分,就能一見如故,好像在相見之前就已經是知己一樣。我覺得,我與崔樹英相愛,也是緣分。”

“哦,那你對任華,有沒有過一點想法?”

“如果說當初有一點想法的話,現在是完全徹底地沒有一點想法了。”

“是不是因為你與崔樹英定了婚的緣故?”

“不是。”

“那是為啥?”

“實話對你說吧,她接任剛的班參軍到部隊的第一個月,我帶著水果、點心、筆記本、鋼筆,從縣汽車站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到她所在的部隊去看她,可她卻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

吳立新打斷了田戈的話:“她當時如果是不好意思說,或者是不想當著你的麵說呢?”

“就算你的‘如果’和‘或者’是對的。可是,她分到軍區通信總站已經半年多了,卻連一封信都不給咱們寫,這又該如何解釋呢?何況她又不是不知道咱們與他哥的關係?”

“你覺得應當怎麼解釋?”

“我覺得,第一,她是一個不知道感恩的女孩。第二,她可能覺得自己當了女兵,而且又到了大軍區的通信總站,就不得了啦,像這種既不懂得感恩又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值得我去愛嗎?!”

“照你這麼說,我們以後再也不用關心她了?”

“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也是個辦法。”吳立新把剝出的花生米放進嘴裏嚼了嚼,咽了下去。“你和崔樹英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初步定在明年春季。”

“是在家裏辦,還是在部隊辦?”

“現在還說不準。不過,采用‘兩麵扯’的可能性大一些,因為我想清靜,不想張揚。”

“這我理解。不過,你可不能不讓我們喝喜酒喲!”

“怎麼會呢!我如果不讓你們喝喜酒,你們也不會饒過我呀!”

“即便我饒了你,家兵他們也不會饒你的!”吳立新咧嘴笑了笑,站起來說:“時間差不多了,你早點休息吧,我該回去了。”

“這些花生和芝麻糖,你帶回去吃吧。”

“不帶了,留著我再來的時候吃吧。”

田戈笑嗬嗬地說:“好的,我給你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