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魏誌強和任剛都在托著腮,仿佛思考、回味著田戈說的話。
吳立新依然是聽田戈說話時的模樣——雙手抱在胸前,歪斜著頭。
機井房裏又靜了下來, 靜得能聽見外麵風的呼呼聲和樹枝在搖晃中發出的嘩嘩啦啦聲。
“我有一句話,想了半天,覺得還是說出來好。”任剛環顧了大家一眼,既好像在征求意見,又好像在爭取理解和支持。“我上戰場之後,如果萬一回不來了,請在座的各位,盡可能地幫助照顧一下我媽和我妹。”
“這個問題好辦。”吳立新率先接過話說:“田戈在機關,又是我們的老大,如果真的有‘萬一’,就由他辦得了。”
田戈:“一旦仗打起來,我很可能也要下到連隊去。戰爭是殘酷的,每個人都可能有‘萬一’。當然,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沒有‘萬一’, 盼望打完仗之後,我們在一起舉行一次一醉方休的聚會。誌強,現在幾點了?”
“六點半差五分。”魏誌強看著表說。
田戈站起來說:“走,咱們到外麵說吧,外麵有月亮。”
月亮露著燦爛的笑臉,星星眨著美麗的眼睛。
白楊樹,不露聲色地注視著天地,猶如一個個忠於職守的哨兵。
四個人在機井房旁邊的一片苞米秸上坐下來時,正好有一群高聲鳴叫的大雁從他們頭頂上飛過。
田戈抬頭看了看飛翔的大雁,搓著斷臂說:“趙括紙上談兵的事,我不說你們也都知道, 我在這裏沒有替趙括鳴不平的意思,但是我今天隻不過是談點看法。曆史上的一切戰爭,都程度不同的有一個‘紙上談兵’的階段。古代兵書說的‘未戰廟算’、‘運疇帷幄’,指的就是通過口、筆進行形勢分析,並在此基礎上出謀劃策、設計戰爭方案的過程。當然我們都明白,一切真知灼見都來源於直接經驗。正如毛主席所說的那樣,‘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嚐一嚐’。但是,一個人不可能事事都親自實踐,大量的知識,還得靠從書本和前人的經驗中吸取。我認為,隻要我們抓緊時間多學習軍事知識,那麼我們在打仗時就能如魚得水,就可以以小的代價換取大的勝利。”
任剛看著田戈問:“你講完了?”
“講完了。”田戈轉動著右手腕說:“不知道你們同不同意我的看法?”
任剛說了句“我同意”,接著說:“田戈,你能不能提示一下,眼前學習軍事應著重掌握哪些東西?”
“我能吃幾碗幹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從當新兵到去農場搞生產,從當放映員到當幹事,我對軍事方麵的東西,尤其是戰術方麵,基本上是外行。既然你們要‘趕鴨子上架’,那我隻有班門弄斧了,反正你們都不是外人。這一陣子,我通過看一些軍事方麵的書籍,和向一些打過仗的老股長們請教,感到就我自己而言,眼前必須盡快掌握軍事地形學,連進攻戰術的基本原則,武器裝備的性能等基本知識。至於你們所要注意的重點,我想還是應該圍繞你們各自的專業技術,和戰時可能要擔負的任務決定。對吧?”
三個人同時點頭說“對”。
“立新,你剛才不是說有個好聽的笑話嗎?現在可以講了。”田戈看著吳立新說。
吳立新:“你還有心思聽笑話?”
“怎麼沒有心思,有張有弛嘛!誌強,任剛,你們倆說怎麼樣?”
“我同意。”魏誌強拍著吳立新的腿說。“剛才大家不想聽,你急著要講;現在大家想聽了,你又拿勁,趕快講吧!”
“好,我講。有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老頭,到上海去走親戚。出了火車站,他為了省錢,打算步行到親戚家。他以為三站路沒多遠,走了一個多小時後找人一問,才知道仍然在解放大道上,離親戚家還遠著呢!這時,他突然覺得尿憋得慌,但既不識字又聽不懂人家的話,不知道哪裏有廁所。他好不容易找了個兩樓之間的空地方,剛掏出家夥,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喊‘幹什麼’,嚇得他一邊裝家夥一邊扭頭往後看。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太婆指著右胳膊上的紅袖章說,這是尿尿的地方嗎?老頭紅著臉指著地說,我沒有尿尿。老太婆說,沒有尿尿?那你剛才掏家夥出來幹什麼?老頭被老太婆說得不好意思,氣呼呼地說,我掏出來看看,難道我不能看看我自己的家夥?”
吳立新講到這裏,忍不住先笑了起來。
田戈、魏誌強、任剛笑得前仰後合。
任剛雙手捂著肚子說:“後來呢?”
“後來,”吳立新忍住笑說:“後來,那老太婆突然有了惻隱之心,告訴了老頭廁所在哪裏。那老頭既感激又羞愧地說了一句話,你們猜猜他是咋說的?”
任剛不假思索:“他說的是‘謝謝’。”
魏誌強想了想,“他可能是把賠禮道歉和感謝的話放在一塊兒說。”
“我想他大概說的是甘願受罰之類的話。”田戈笑著說。
吳立新哈哈笑了兩聲,“你們都沒猜對!老頭指著褲子說,我不用到廁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