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軍務參謀“刷漿糊”,令人不可思議 遇到難以說清的事,最好別解釋(上)(1 / 3)

組織股辦公室:裏屋。

窗子下麵,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一排文件夾。

組織股副股長範思義坐在辦公桌後麵,田戈坐在範思義右邊的折疊椅上。

“小田,”範思義看著田戈說:“我代表全股同誌,歡迎你到組織股工作。何副主任已經找你談過了,你對團黨委決定調你到組織股當幹事,有什麼感想?”

“我感謝團黨委、團首長對我的關懷和培養,堅決服從組織的安排,刻苦學習業務知識,盡快地由外行變成內行,爭取早日成一名稱職的組工幹事。”田戈停頓了一下,看著範思義說:“在以後的工作中,請您多給我培養和指教。”

範思義微笑著說了句“咱們互相學習”,接著說:“咱們都很熟悉,你的情況我也都了解,何副主任讓我找你談談,我想別的也沒啥可談的,先給你簡單講一講組織股的主要工作和要求,怎麼樣?”

田戈點著頭說了聲“行”,接著說:“副股長,您能不能稍等片刻,我去找筆和紙記一下。”

“我今天隻是隨便講,不需要用筆記錄。”範思義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水。“如果說宣傳工作,是黨的喉舌;那麼組織工作,就是黨的心髒,其必要性和重要性,可想而知。組織工作的內容,主要有以下幾項,一是黨務工作,大到黨的思想建設、組織建設,小到接轉組織關係。二是共青團工作,與黨務工作大體相同。三是紀檢工作,主要是調查發生在個別黨員或者團員身上的違紀問題,拿出處理建議,以適當的形式對廣大黨員或者團員進行教育。四是軍練中的政治思想工作,主要是發現典型、總結推廣經驗。五是傷烈工作,主要負責組織人員看護烈士遺體、安葬、郵寄烈士證書等工作。這些工作,有的是專人分管,有的是一人兼管一到兩項,總的來說,是分工不分家,有大的任務時重新分工,共同完成。”

田戈眨了一下眼睛,心想:“以前,聽機關裏有人把範副股長喊作列寧,有人叫他弗拉基米爾?伊裏奇,我隻是覺得他們是說範副股長的個頭身材像列寧,從不在意。此時,近距離細看,他不僅額頭像列寧,而且眼睛也像列寧,如果把他化妝一下,去扮演列寧,說不定還能以假亂真呢!”

“做組織工作的人,必須注意兩點,一是守口如瓶,不該說的絕對不說;二是在具體工作中,始終認真細致、一絲不苟。特別是第二點,稍微疏忽,就會出大問題。這一方麵的教訓不少,我先給你講兩個例子。”範思義停頓了一下,神情嚴肅地接著說:

“有一位負責黨務工作的幹事,在起草團黨委的表彰決定時,把毛主席的‘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的教導,寫成了‘謙虛使人落後,驕傲使人進步’,校對的人也沒有發現這個嚴重的問題,政委宣讀時,照著稿子念了前一句後,覺得不對勁,馬上改口重說,但已經成了笑話。事後,起草文件的幹事,受到開除黨籍、撤消職務與行政級別、複員回鄉的處分;校對的幹事,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行政降職降級的處分;組織股長,受到黨內警告、行政降級的處分。第二個例子,是傷烈工作方麵的教訓。”

範思義看了田戈一眼,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水。“‘文革’中,一位戰士在製止兩派的武鬥中光榮犧牲,被追記了二等功、授予烈士稱號。在守護烈士遺體的過程中,負責傷烈工作的幹事沒有盡到責任,沒有及時進行檢查和督促,守護烈士遺體的戰士睡著了,烈士的右耳朵被老鼠咬掉了一塊,引起烈士親屬的質疑和不滿,不僅給整個工作帶來了麻煩,而且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事後,相關人員都受到了處分,那個幹事受的處分最重,黨內嚴重警告、行政降級。”

田戈猶豫了一下,“副股長,有個問題,我不知能不能問?”

“你說吧。”

“你剛才講的這兩個事例,是不是咱們組織股的事?”

“不是。但是,不管是發生在哪個部隊,對我們來說,都是教訓。我們隻有認真吸取這些教訓,作為前車之鑒,才能在工作中避免錯誤,或者說爭取少犯錯誤。有句名言,你一定得牢牢記住,就是‘組織工作無小事’!明白嗎?”

“明白。”田戈點著頭說。

“組織股的情況,我不說你也知道,總共五個人。我要說的是眼下的情況,趙股長生病住院,羅幹事在軍裏出公差,隻有楊幹事、衛幹事我們三人工作。鑒於團裏要在近期召開團代會,而股裏麵的工作已經快拉不開拴了。因此,我向何副主任建議,發電報讓你提前歸隊,由你負責會議的籌備工作。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這是組織和領導對我的信任,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你剛探家回來,你看是先休息一天,還是馬上投入工作?”

田戈不假思索:“馬上投入工作。”

“那好,你與楊幹事住一個屋,你先把行李搬來,我再給你安排工作,怎麼樣?”

“行!”田戈站起來給範思義敬了個禮,轉身離去。

操場上,正在放映《柳堡的故事》。

喇叭裏,正在唱《九九豔陽天》: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

十八歲的哥哥呀坐在小河邊

春風吹得風車轉啦

蠶豆花兒香呀麥苗兒鮮

……

田戈站在桌子旁邊,看著被電燈光照得像血一樣的紅綢子窗簾,噓了一口氣,心想:“電影裏的事情再好,畢竟不是真的;歌雖然好聽,卻不能解渴、解餓。何況彼一時和此一時,完全是兩回事。現在的紀律規定,服役期未滿不準結婚,幹部結婚,必須到二十五周歲。我即便是想結婚,也還得等三年,現在最好不想這個問題。崔樹萍讓他爸爸轉交的書,我至今還沒有動過,為什麼不趁著現在的閑空拿出來看看呢?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晚一點起床也不要緊。”

田戈在桌子後麵的折疊椅上坐下來,看著翻開的書小聲念道:“詩經,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在孔子時期,叫詩或詩三百。到了漢代,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將孔子所整理過的書稱為經。詩經,分為風、雅、頌三大類。風,從形式上講,指的是聲調。如鄭風,就是鄭國的調兒;齊風,就是齊國的調兒。雅,是周首都樂調的特殊稱謂,就是左傳中說的‘天子之樂曰雅’。頌,即古代的容字,是表演的意思。頌詩,不但能配合樂器用皇家聲歌唱,而且可以配合舞步,用以表演。”

田戈抬起頭,眯著眼睛在心裏說:“原來是這麼回事!此前,我一直以為,《詩經》是講寫詩經驗的書!”他把書掀過去一頁,看著崔樹萍在書頁空白處寫的字,仿佛聽見了她的聲音:

“說我是窈窕淑女吧,他卻不求;說我不是窈窕淑女吧,還有人在求。我究竟是不是窈窕淑女呢?我不知道。是不求的人是君子,還是求的人是君子?我也不知道。也許我不是淑女,他是君子;所以,他不求我,我卻求他。求我的人,我並不愛他,而被我求的人卻不愛我。這是為什麼?誰能告訴我?被人求與去求人,感覺截然不同。我為什麼要去求他?他為什麼不來求我!”

這時,田戈聽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趕緊合上《詩經》,藏進抽屜裏,而後翻開桌子上的《組織工作手冊》,裝著看的樣子。

楊利民走到田戈身邊,關切地問:“這麼晚了,你還在看書?”

“我想多了解一些業務方麵的知識。”田戈合上書,有意讓雷幹事看見封麵上的紅字。“楊幹事,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差五分。你不要看得太長了,小心看壞了眼睛。”楊利民說完話,走到床邊,拉開了被子。

“快十一點了,時間過得真快。”田戈把書放進抽屜裏,輕輕地合上抽屜,站起來向床邊走去。

田戈鑽進被窩,拉著電燈開關線說:“楊幹事,你怎麼沒在老鄉那裏多玩一會兒?”

“人家婆娘剛來,我們怎麼好意思嘛。”

“你家裏都還好吧?”

“家裏的情況,倒還可以。”楊利民歎了一口氣,“隻是我婆娘讓人帶來的話,讓我心裏難受。”

“她帶的是啥話?”

“她說,孩子現在特別想爸爸。有時對著照片中的爸爸喊解放軍叔叔,有時在街上見了解放軍喊爸爸。她還說,如果我這個月再不探家,她就到部隊來探親。”

“你可以申請探家嘛!”

“你如果是領導,說這話還差不多。處裏已經定了,讓我參加這一期幹部輪訓隊,到軍裏集訓。我申請休假,顯然不可能。她來隊,也不合適。眼下我隻有發個電報,讓她耐心地等候通知。”

田戈從楊利民的語氣裏聽出他的苦衷和難言之隱。他睜著兩眼,望著黑乎乎的天花板在心裏說:“人為什麼非要結婚不可呢?結婚到底有什麼好處呢?像楊幹事這樣,兒子不認識自己的父親,他想回卻回不去,妻子想來又不能來。這種不能相見隻能相思的滋味,一定很難受。看來,還是單身漢好,無憂無慮,無牽無掛。”

楊利民小聲叫了聲“小田”,接著說:“你曉不曉得遊參謀出的事?”

“我聽人說,他到北京出差時出事了,但不知道是啥事。”

“啥子事,丟人的事!”楊利民的語氣裏明顯帶著嘲笑和輕蔑。“他在北京刷漿糊,丟人丟到頂點嘍!”

田戈第一次聽見這句新鮮的詞語,怎麼也想不出刷漿糊是怎麼回事,於是問道:“什麼是刷漿糊?”

“我把他的醜事一講,你就曉得了。他在北京乘公共汽車,有一個大姑娘站在他前麵。在擠擠攘攘的過程中,他的騷勁上來了,硬起的老二不停地往那姑娘的屁股上蹭,結果當他那粘糊糊的東西流出來的時候,被車上的便衣警察發現了。好在當時那警察用的是冷處理,不然的話,他肯定要倒大黴。”

“真的是這樣嗎?”

“保衛股的徐股長親口跟我說的,遊參謀就是他到北京領回來的。”

“遊參謀的愛人,不是上個星期才從部隊回去嗎?”

“是啊,我也想不通。他是個結過婚的人,而且婆娘又到部隊探親剛走沒幾天。可他卻在首都北京出了這樣的事情,連我這當老鄉的都覺得麵子上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