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生暗歎一聲,語氣低了下來,痛惜地道:“少主也好,孽種也罷,終究是公子的血脈。公子若泉下有知……”
“冷兒……”空山婆婆聽他如此說,神色終於漸漸緩和,一絲愁苦之色湧了上來。
玉笛生察言觀色,接著道:“南宮九悲既要救他,我們何妨順其心意?一月之後,他救治有成,到時了無牽掛,該說的自然會說的。”
空山婆婆靜靜地聽著,隔了半晌,才歎了一聲,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此刻用強,隻怕會適得其反。也罷,我就再多等一個月!等他救活那孽障,說出聖器的下落,我再動手不遲!”
玉笛生望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歎息一下,終於沒有說話。
空山婆婆回過身,來到池潭邊,找了一塊岩石盤膝坐下,閉目凝聚心神,開始了打坐。
原本幹涸龜裂的池潭,經崖頂的水流源源貫入,此時已蓄滿了水,再看不出之前所受過的傷痛。但看不出,就真的沒有傷痛了嗎?
玉笛生靜靜地想著,並沒有跟上去,怔怔地佇立良久,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銀笛,自思道:“忘憂笛……到底什麼時候,你才能真正忘憂呢?”
“此次去大苦厄寺,還有什麼發現?”靜謐中,空山婆婆閉著眼睛,連看也沒有看他,忽然毫無感情地問道。
玉笛生看她麵容雖似平靜,但胸口卻起伏不定,顯是有心打坐,卻始終無法靜下心來,隻得一掃頹廢之色,近身走了過去:“大苦厄寺不愧為泰山北鬥,無相般若神功、乾坤伏魔手,果然威力絕倫!尤其讓人歎服的,是一套鎮寺法陣——‘五靈金尊陣’!”
“五靈金尊陣?”空山婆婆神色一動,緩緩道,“說下去。”
玉笛生道:“這五位鎮寺護法神僧,他們心神如一形動無二,合力施展此陣,有如五尊金佛臨空,足有乾坤逆轉、毀天滅地之勢!”
空山婆婆眼露不屑之色,笑道:“比起我的‘龍神陣’,孰優孰劣?”
玉笛生躬身道:“五位護法以此陣傷我,但尚未施展,便被方丈神僧一掌擊散,至於它到底威力如何,屬下不敢妄下斷言。”
空山婆婆哼了一聲,冷笑道:“還未施展,便有乾坤逆轉、毀天滅地之勢?可見在你心裏,優劣之分早有明斷!”
“屬下不敢!”玉笛生見責,連忙俯低身子,恭恭敬敬地道,“屬下隻知盡忠尊上,早日尋回聖器,一時不敢或忘,望太夫人明鑒!”
“起來罷。”空山婆婆長袍一擺,揮了揮手,又道,“他們既要殺你,那什麼方丈神僧,為何又有意放你一條生路?”
玉笛生遲疑片刻,終於道:“這件事,便要從葉初說起。”
“葉……”空山婆婆再次聽到這個名字,身子又是一動,似是神色悲苦,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那方丈救你,跟他有什麼關係?”
玉笛生道:“屬下暗中打探,葉初……他逃離笑忘穀後,不久便身入空門,從此銷聲匿跡,再也沒有露麵。直到一個月前,世間突然瘋傳一個訊息……”
“什麼訊息,說下去!”空山婆婆聽到“身入空門”,神色黯然下來,不自覺一聲輕歎,似是心緒極不平靜,催促道,“你都知道些什麼,快快全部說出來!”
玉笛生遲疑片刻,終於道:“世間瘋傳,重陽之夜七弦之巔,公子將背負聖劍,意欲上山圖謀大事!”
空山婆婆聽他說起此事,似是略感失望,又聽到“圖謀大事”四字,不由苦笑一聲,道:“這等謠言,想是有人故意播散。可笑這所謂的大事,對那逆子來說,竟是私會那賤婢而已!”
玉笛生重重歎了一聲,神色忽有一股難言的憂傷:“其實,秦姑娘她……也是一個可憐人……”
空山婆婆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麼,事到如今,你還對她念念不忘?”
玉笛生苦笑一下,搖了搖頭,傷懷地道:“她與公子心心相印、至死不渝,心裏永遠隻有公子一個人的。”
空山婆婆笑了笑,道:“如果當年你有足夠的勇氣,像那逆子一樣目空一切,把她搶走的話,我一定會成全你。那麼,現在所有的一切,都絕不會發生!”
“可是,我永遠不會搶的。”玉笛生歎了一聲,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隻有跟公子在一起,她才會真正地開心,隻有陪伴著公子,她才會真正地快樂。隻要她幸福快樂,可以每天都有自然的笑容,哪怕我遠遠地看著、感受著,就已經是最大的滿足了,為什麼一定非要搶呢?”
空山婆婆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若有若無的落寞。
她仰望著天空,輕輕歎了一聲,良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