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屋外，響起了笛聲。
笛聲低沉如霜，不緊不慢地悠悠而起，好似一支彎彎的溪流，靜靜地流淌著。它遠遠地透過夜色，不經意拂過心田，卻有一種哀怨的曲調，令人聽來心裏空空的。
空山婆婆緩步走出了小屋。
暮色四合，天已完全暗了下來。
寂寥的天空，閃爍著點點星辰，一輪圓月冷寂無聲，已高懸在東天，默默注視著蒼穹之下，那些卑微的芸芸眾生。
一陣微風吹過，吹起了她的長發，飄動著鬢邊幾縷銀絲。
她望著這些白發，忽然一陣悲淒，眼角不覺濕潤了，低低歎了一聲：“十四年了，你走了，我也老了……”
月色之下，不見了冰封中的人，隻有巨大的深坑之前，佇立著一個白衣男子。一管白玉般的銀笛，橫在他薄薄的唇上，清幽低沉的曲子便流瀉出來。
空山婆婆靜靜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笛生頓然而止。玉笛生轉過了身，看到身後的空山婆婆，仍掩不住深深的傷感，躬身行了一禮，道：“太夫人，您醒了？”
空山婆婆徑直走了過去，道：“你縱有‘忘憂笛’在手，可吹出來的曲子沉鬱悲涼，又怎能令人‘忘憂’？”
玉笛生神色一動，點頭道：“太夫人教訓的是。”
空山婆婆輕歎一聲，忽然問道：“在你心裏，也認為我做的不對，是嗎？”
玉笛生猶豫了片刻，這才道：“屬下不知。或許太夫人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空山婆婆聽他這樣說，沉默了一下，麵無表情地道：“我知道你怪我，甚至恨我這樣狠心。但一個人活著，總有許多事身不由己。為了某些東西，我別無選擇，更無法逃避。”
“屬下明白。”玉笛生點了點頭，沉吟道，“我想，也許有一天，少主他們也會明白的。”
空山婆婆笑了笑，重複道：“是啊，也許有一天，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玉笛生看了看天空，那一輪月色渾圓如蓋，好像不曾沾染半點塵埃，仍是那樣的皎潔。可在他心底深處，卻有一絲感傷：“您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我都打探到了什麼，公子又是怎麼死的嗎？”
空山婆婆神色一動，語氣緩和了下來，道：“那……你就講給我聽吧。”
玉笛生沉默片刻，終於道：“那是一個重陽之夜，月亮殘缺了一角，並沒有今晚這麼圓。公子帶著少主，不遠萬裏千山，來到七弦絕壁之巔，見了她最後一麵。”
空山婆婆聽他說到那個“她”字，已知他所指是誰，不覺握緊了神杖，咬牙道：“這個逆子，他千裏迢迢，還是隻為見她一麵！”
玉笛生苦笑一下，長籲了一聲，道：“公子至情至性，一向心思堅韌，縱然明知是龍潭虎穴，也還是要闖的。”
空山婆婆道：“龍潭虎穴？難道這裏的人，也跟他為難嗎？”
玉笛生點了點頭，道：“公子有聖劍在手，自然所向披靡。殺人破敵，更是無所不勝，被世人冠以‘血劍冷二郎’之名。”
“血劍冷二郎？”空山婆婆念著這幾個字，一時出了神，半晌才道，“想我‘聖劍’之靈，不想在這人世間，竟被魔力侵蝕，淪落成了一把‘血劍’！”
玉笛生不無感慨地道：“是啊，世人一向貪得無厭，對聖劍又恨又愛，既忌憚它的威力，又覬覦它的劍靈。所以普天之下，眾多高手風卷雲集，一齊上山欲殺公子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