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雖然明亮,卻仍有些陰冷。山穀中原本濕氣頗重,這時又起了風,將水珠吹散在臉上,感覺涼涼的。
屋外空地上,南宮九悲半眯著眼,仰望著那道飛瀑。
飛瀑飛流直下,有如銀河入海,倒懸於湛藍的天際,擊打在潭邊的石麵上,遠遠飛濺開去,在陽光的潤色下,幻化出美麗的七彩虹。丈許開外,草木蔥蘢秋蟲歡唱,還是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這麼美麗的地方,又有誰會想到死呢?
南宮九悲靜靜地瞧著,似是在想些什麼,臉上流露出恬淡的笑容。
冷痕仰起頭,滿臉歉意地道:“南宮先生,是我害了你,我死不足惜,其實你不必救我的。”
南宮九悲低下頭,盯著他看了半晌,臉上的平和之氣突然消失,又冷峻道:“我沒有救你,我這麼做,隻是看她不過。怎麼,難道我南宮所做所為,是想讓你感激嗎?”
冷痕知他性子倨傲,他既不肯承認相救,自己也不便再說,隻好道:“希望我爹在天有靈,可以保佑你。”
南宮九悲神色一動,眼神緩和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好了,我還要決鬥,你快過去吧。”向一側林雪湄看去,柔聲道,“雪兒,等我決鬥之後,倘若還能活著,到時再來為你治病。如若不然……”
林雪湄心中一陣酸澀,咬了咬唇,哽咽道:“南宮先生,你不會有事的,我們都會等著你。”
南宮九悲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道:“傻孩子,我現在非死非傷,哭什麼?我答應過你,要把你治好,帶你去找你的玄兒的。”說到這裏,聲音又低了下來,對冷痕道,“小兄弟,你我相識一場,雖然不能親手救治,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冷痕哽咽道:“好,你問吧。”
南宮九悲沉默片刻,似是怕別人聽到,低壓了聲音道:“你可是姓冷,單名一個痕字?”
冷痕一愣,萬萬想不到他竟知道自己,更不知他為何這時突然發問,心中一時思緒亂轉,不禁便遲疑了一下。
南宮九悲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裏,突然歎了一聲,眼望著遠處感慨萬千地道:“造化弄人呐!若非今日我橫加阻攔,隻怕你泉下有知,也要死不瞑目了。”
冷痕聽他無故說出這話,更加奇怪,問道:“你在說什麼?”
南宮九悲嗬嗬一笑,道:“沒什麼。”忽又臉色一沉,叮囑道,“如果我一戰而死,你要照顧好雪兒,幫她達成心願,知道嗎?”他說的很堅定,沒有一絲商量,而是命令。
冷痕知他大戰在即,終是不可避免,心中感傷,眼中不覺已噙了淚,扭過頭去,大聲對空山婆婆道:“他跟你無怨無仇,你不過討厭我一個人,要殺就殺我好了!”
空山婆婆冷笑一聲,道:“這人狂妄無禮、不分尊卑,實在死不足惜。你放心,等他死了自然輪的到你。”
南宮九悲突地一笑,傲然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你一人之天下!尊卑貴賤天規地道,更是狗屁不通!我狂妄又如何!”
空山婆婆點了點頭,居然並不生氣,微微笑道:“南宮果然與眾不同,隻不過實在可惜,我有意留你一條生路,你卻偏偏自尋一死。”
南宮九悲仰天哈哈一笑,生硬地道:“我南宮堂堂七尺男兒,會怕你一個拙婦嗎?要我像你一樣,做一個鰥寡怨婦、行屍走肉,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我寧可死無葬身之地!”
空山婆婆臉色慘淡,似是被說到了痛處,半天說不出話來。緊握著神杖的手,頃刻蒼白得沒有血色,身子也開始顫抖,猛然神杖在地上重重一頓,怒吼道:“好!你要死無葬身,我就成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