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通過這兩天的深入,馬小三知道了單誌遠所謂的“走邊貿”其實就是正經的走私,隻不過因為特殊的地域因素,這裏對一般商品查緝的沒有那麼嚴格,而所謂“比較靈活”則是指邊境通道很多的意思——但此時,所謂烈酒紅人麵黃金動人心,“呂三孃”風騷的搶錢形象不但徹底征服了馬小三的心,還有力地壯大了他的狗膽,為了錢,為了一蹴而就的“創作基金”,這孫子已不懼怕這些了,他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的小期待!
而就在此時,矣盟那邊也打來了電話:蒙自的甜石榴已熟,八月二十五是吉日,請回國摘石榴。
終於等到了期盼已久的與人民為敵的大喜日子,清水塘潮流暗湧,群情激昂。一大早單誌遠就親自給保衛科長小黑子下個死命令,從即刻起關閉大門二門,除了兩位副廠長和馬助理其他閑雜人等不得隨意進出,下完命令他就神秘地消失了。
小黑子新官上任表現的相當積極,他不但鎖了大門二門,還拎著根破橡膠棒滿廠子亂竄,恨不得從天坑刨出一個閑雜人等來給老板獻寶。這個死黑子僅憑他一己之力就給清水塘散布了一股強烈的戰鬥打響前的不安和靜溢。
下午兩點單誌遠傳來了他親自確認過的消息:蒙自的甜石榴真的熟了,開始行動。
三點零五分,一輛東風大卡車賊眉鼠眼地開進了清水塘,黃犛牛神色凝重跳出駕駛室車揮手喝令裝車。清水塘的一眾男女立即展開勞動隊形,配合默契地開始裝車。與前幾天下原料時的喧嘩嬉鬧不同,今天裝車的整個過程都相當安靜,每個人都繃著小臉眼睛裏閃爍著亮晶晶的期待,連再次拒絕勞動的馬小三都受到了感染,我去,這一大卡車煙得賣多少錢呀!——這一大卡車煙要是被逮著了真的隻是罰款那麼簡單?關於這個問題馬小三心裏還是犯嘀咕的,隻不過隻是小小的嘀咕而已。
就在馬小三暗犯小嘀咕的時候,單誌遠再次打來電話吩咐他說:“你收拾一下,租個車拉上老呂先回矣盟,我在口岸等你們——走貨的事不用你管,你陪好老呂就行了!”
馬小三得令,甚是慶幸又略遺憾,急忙按照老板的要求溜回客房收拾行李,但就在客房他卻發現小黑子失職了——三車間有一個職工,前兩天複烤煙葉的時不小心燙傷了前爪,被允許在宿舍休病假。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招來了一個閑雜人等,兩人正蹲在廚房廁所的旁邊興致勃勃地下象棋。
隔著好幾間宿舍,馬小三隻是不經意地瞄了一眼那位閑雜人等,這是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漢子,他披著外衣趿拉著拖鞋,皮膚黢黑身型健壯,手裏抱著一根迫擊炮管一樣的竹製的水煙筒,從遠處一瞅就像豆腐營村的民兵連長,實在沒啥特別的。爪子被燙傷的那個職工顯然是對民兵連長悄悄地介紹了馬小三,因為那連長朝他這邊連續看了好幾眼,臉上都掛上了類似寒暄的微笑了,但令人痛心的是此時馬小三的水庫裏沒水,他不想去光顧廚房廁所,他光急著去收拾他那幾件破行李,這個生瓜蛋子居然連個笑臉都沒有甩過去,就一頭鑽進了他住的客房,收拾他的破行李去了。
所謂狗眼不識金香玉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如果馬小三的江湖經驗能像他裝出來的那麼豐富,如果他能看出這位連長的真實身份,他一定會跑過去和連長嘮嘮家常,順便問候一下咱爸咱媽龍體安否?如果他還能看出這連長來下棋的真實意圖,他一定會挖地三尺就算挖到竹鼠洞,也要把無法無天的單誌遠給刨出來,拿菜刀架在他脖子上命令他立即放下所有工作,馬不停蹄地滾過來陪連長下盤棋;如果連長還是不滿意,馬小三還可以把菜刀再架到老呂的脖梗子上,逼她對連長使個美人計……可惜,生活沒有如果,馬小三看都沒有多看一眼那連長,進屋拿起他的破包轉身就走了,就這樣為單誌遠和自己都刨了一個坑!
背著包來到前院,老呂已經等在了辦公室,在小黑子的幫助下馬小三租了一輛三廂夏利,拉上老呂直奔矣盟方向。經過東方皇宮俱樂部的時候,他注意到坐在後排的老呂向窗外深情地一瞥再瞥,她是那樣不舍,那樣的惆悵,恍惚間馬小三仿佛聽見老呂在默念一首名詩: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地翻牌
告別昨日的鈔票
百家樂
我就一定會再次和你纏綿
和你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