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有沒有地獄？”
“依著我說，有沒有地獄與有沒有天堂，是一樣的理兒。一則，人死之初，地下尚有屍骨，地上有堆黃土和土饅頭；然而，日子久了，地下僅有朽骨，若是家境不好的人家，不僅墳上的土饅頭沒有了，甚至於連墳都沒有了。二則，若是真有地獄，那些沒有良心的壞人早就改惡從善，‘立地成佛’了。”
瑉兒瞪著圓眼睛，時而看看曹霑，時而看看巧兒，時而看看桌子上的物件。
巧兒皺了一下眉頭，看著曹霑說：“人，究竟有沒有來世？”
“依著我說，人，隻有今生，沒有來世！”
“既然如此，那‘今生前世因，前生今世果’，又如何解釋？”
“這是佛教通過闡述人生輪回之說，勸告世人在今生多做善事、不行惡事，以求得來世得到善果。不過，這些話，對於善男信女來說，可謂金科玉律；對於沒有善根的惡人而言，隻不過是對牛彈琴。”曹霑端起瓷碗喝水時，用餘光看了巧兒一眼。“巧兒姐姐，你心裏究竟有啥放不下的事？能告訴我嗎？”
“我得去準備晚飯了，等空閑時再告訴您，行嗎？”
“行。”
“瑉兒，”巧兒對瑉兒說：“跟你爹說，咱們走了。”
瑉兒含糊不清地說：“咱們走了。”
曹霑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巧兒抱著瑉兒離去。
曹霑轉過身子，雙手按著桌子，看著書稿小聲念道：“這會子驚動了合家的人，都等著爭看。鳳姐見賈璉進來，便辟手奪去，不敢先看，送到賈母手裏。賈璉笑道：‘你這麼一點兒事，還不叫我獻功呢。’賈母打開看時，隻見那玉比先前昏暗了好些，一麵用手擦摸，鴛鴦拿上眼鏡兒來，戴上一瞧，說：‘奇怪，這塊玉倒是的，為啥把頭裏的寶色都沒有了？’王夫人看了一會兒，也認不出，便叫鳳姐來看……”
香山“黃葉村”：曹霑住的四合院正房裏屋。午飯後。
李筱坐在炕邊的椅子上，做著針線。
瑉兒坐在炕上，身邊放著一個布老虎。他勒著一個繡著金色麒麟的紅布兜，一雙嫩藕般的小手一隻放在腿上一隻放在小肚子上。當他把目光從李筱的臉上移向曹霑時，抬手摸了一下鼻子。
曹霑微笑著說：“瑉兒，你給爹數數，我看你能數到幾啦！”
瑉兒搖著頭說：“我不數數。”
曹霑：“你為啥不數數呀？”
瑉兒：“不想數。”
李筱停住針線，看著瑉兒說：“瑉兒，聽你爹的話，數給你爹聽聽。”
瑉兒：“我不想數。”
李筱：“你為啥不想數呀？”
瑉兒：“爹爹為啥不數？”
曹霑笑著說：“哦，你是想叫我也數。好吧，我先數，而後你再數，好不好？”
瑉兒點頭：“好。”
曹霑用吟詩般的語速與聲調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瑉兒仰著臉數數，說了“七”後想了一會兒，接著數道：“九，十。”
曹霑笑著說：“錯了，是六，七，八，九，十。”
瑉兒接著說：“六，七，八，九，十。”
曹霑高興地拍著手說：“這一次數對了！瑉兒，你再從頭數一次，好不好？”
瑉兒點了點頭，順暢地從“一”數到了“十”。
李筱看著曹霑與瑉兒的神態，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
曹霑拿起布老虎放到瑉兒麵前，“你玩一會兒吧，等到爹有空閑了，領你去捉螞蚱。”
“他爹，”李筱抬頭看著曹霑說：“有個情況，你發現沒有？”
曹霑：“啥情況？”
李筱：“巧兒姐姐變了，你沒發現？”
曹霑故意裝著糊塗：“哦，巧兒姐姐變了？！你不說我還真的沒發現呢，哪兒變了？”
“此前，她很少主動說話，也很少露過笑臉，隻是悶著頭幹活。這幾天裏，她不僅時常主動與我說話，臉色也不像先前那樣總是帶著憂愁了。你說，這究竟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