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李筱扯著奶奶的衣襟抽泣。
這時,一位商人模樣的中年漢子對身邊的女人說:“李大人昔日對我有恩,如今他家落了難,我得報答才是。可是,眼下咱沒有大力量報恩,咱把那個小女孩給買過來,算是以滴水之情報答湧泉之恩,你看如何?”
女人說:“報恩不看多少而在於心意,就像叫花子燒年紙一樣,能夠窮心盡到就行!”
“有你這番話,我就放心了。”商人模樣的中年漢子高興地說完話,走到筆帖式的桌子前麵,掏著幾塊銀子放在桌子上,指著李筱說:“那個女孩,我要了!”
筆帖式笑嗬嗬地說了句“好嘞”,抬頭叫了句“馬三”,指著李筱說:“你把那個女孩叫過來,這位買主要她!”
馬三指著李筱說:“你過來!有人買你啦!”
李筱膽怯地拉著奶奶的衣襟,哭著說:“奶奶,我不離開您!我不跟他走!奶奶,您救救我吧。”
“奶奶不是不想救你,奶奶救不了你啊!去吧,也許跟著他走後就不再受罪了。”李筱的奶奶流著淚說。
商人模樣的中年漢子上了台子,走到李筱奶奶麵前,小聲說:“老夫人,我叫餘善根,家住城外餘家莊。我為了報李老爺昔日的恩惠,才要下這個孩子。您盡管放心,您孫女到我家絕對不會受罪,我會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待她。”
李筱的奶奶打量了餘善根一會兒,擦著眼淚說:“筱兒,叫餘伯伯,給你餘伯伯磕頭謝恩!”
“餘伯伯,”李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著頭說:“筱兒給您磕頭謝恩!”
餘善根拉起李筱說:“給你奶奶磕個頭,咱們回家去。”
“奶奶,孫女走了,您多保重!”李筱磕著頭說。
“起來,跟你餘伯伯走吧,到了家裏得聽你大媽的話,有眼色一些,放勤快一些,記住了嗎?”
“孫女記住了。”
李筱跟著餘善根夫婦走了十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隻見奶奶臉上掛著兩行淚水,傷心的衝著自己搖著手,像一棵無奈的枯樹在秋風中搖晃。
說到這裏,李筱停住回憶,接過曹霑遞的絲帕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筱兒,”曹霑愛憐地看著李筱說:“那餘善根說的與做的真的一樣?”
“真的一樣。”
“我到了他家以後,他們兩口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待我,把我的名字改為英蓮,平常都叫我蓮兒。”
曹霑抬眼眼看著李筱:“英蓮?!是落英的‘英’?蓮花的‘蓮’?”
李筱點著頭“嗯”了一聲。
“那他們為何把你賣給了戲班子?”
“把我賣給戲班子的人是趙姨娘,與他兩口無關。”
“趙姨娘是餘善根的妾?”
“不是。我到他們家還不到一年,餘大媽就因病去世了。後來,餘大伯又娶了個老婆,姓趙,我叫她趙姨娘。這個趙姨娘心腸特別壞,把我當丫環使喚,每天早晨給她倒尿盆,晚上給她鋪床、洗腳、捶腿、捏肩。總而言之,髒活累活全指派我幹,她稍不稱心,不是打我就是掐我,有時候還用香頭燒我。”
“不得好死的惡婆!”曹霑咬牙切齒地說。“這個惡婆如此待你,那餘善根為何一點也不過問?”
“她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餘伯伯外出做生意期間,她又是一套,餘伯伯一點兒也不知道。”
“你也沒跟餘善根說說?”
“我不敢說。趙姨娘對我說,隻要我在餘伯伯麵前走露一點兒消息,她就讓人把我扔到河裏喂魚鱉蝦蟹。”
“難道她賣你的時候,餘善根也一點兒不知道?”
“我約摸餘伯伯不知道。因為,她賣我的時候,餘伯伯出外做生意沒有回來。”
――李筱走進趙姨娘的屋裏,恭恭敬敬地叫了句“姨娘”,低著頭說:“姨娘有何吩咐?”
趙姨娘對著鏡子攏了攏頭發,轉過身子笑吟吟地招了招手:“蓮兒,今兒是端午節,過來讓姨娘給你打扮打扮。”
李筱強裝出笑容:“謝謝姨娘!我不敢勞駕姨娘,也用不著打扮。”
趙姨娘笑容可掬:“姨娘今兒心裏高興,你別掃我的興致,快過來!”
李筱一麵走一麵納悶:“奇怪!餘伯伯不在家的時候,她一張口就是‘死丫頭’,從來沒有給過我一個好臉。今兒她怎麼這樣待我?難道是太陽從西邊出了?!”
趙姨娘給李筱的兩個小辮子上各紮了一根紅綢條兒,接著給李筱的兩頰擦了一點胭脂,而後用氈布輕輕地揉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