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一個多月了。”
曹霑苦笑了一下,“如此看來,我也與桃花源中人一樣,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啦!”
楊韜端起蓋盅,抿了一口茶。“你常去看你大表哥嗎?”
“僅在他剛回京時去過一次。後來,怕耽誤他的事,就沒有再去了。”
“你近來也沒有去看你大姑媽?”
“也有近半年時間沒去了。”
“為何這麼長時間不去?”
“我一去看她,她就說我婚姻方麵的事,說這家的女兒如何好,那一家的女兒如何不錯,要我見麵,我一見她如此,心裏就煩。因此,也就不想去看她了。”
“你大姑媽也是為了你好嘛!你不願意聽,權且當作沒聽見就是了。可是,你不去看她,就是你的不對了。”
“先生您說得對,我以後注意改正就是了。”
楊韜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待在家裏,是看書還是吟詩、作畫?”
“主要是看書。”
“你看的是哪一類書?”
“雜書。有‘西遊’、‘三國’、‘水滸’等話本,還有《柳毅傳書》、《邯鄲夢》、《長生殿》等傳奇。”
“你看此類書,有何感慨?”
“特別敬佩著書人,佩服著書人的才華。另外,有時也覺得他們不可思議。”
楊韜端著蓋盅說:“說來聽聽。”
“曆來講‘九流’,列儒家、道家、墨家、名家、法家、縱橫家、陰陽家、雜家、農家。九家而外,最後雖仍列入‘小說家’,但卻加以說明曰:出於稗官,街談巷議道聽途說者也。因此,《家塾蒙求》中曰: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然而,這些著書人為何還費盡心血去寫呢?他們是自得其樂,還是自找苦吃?”
楊韜笑了笑,“你說,屈原為何寫《離騷》?”
“孤憤。”
楊韜點著頭說了聲“對”,接著說:“以此類推,吳承恩之孤憤,假降魔除妖以發之;羅貫忠之孤憤,假興衰更替以發之;施耐庵之孤憤,假官逼民反以發之。再如,話本《金瓶梅》,是蘭陵笑生之孤憤,假西門慶之惡淫以發之。”
“先生,我聽說,《金瓶梅》是本禁書,這究竟為何?”
“其之所以被禁,既因為其表麵寫的是淫,更因為其通過寫西門慶仗勢欺人、驕奢淫逸,而揭露當時社會的黑暗與腐敗。”
“先生,小說、傳奇,好寫嗎?”
“依我之愚見,寫出來,不太難;欲寫成傳世之作,極不容易。”楊韜抿了一口茶,看著曹霑問:“你是不是也想寫小說、傳奇?”
“豈敢,豈敢。憑我的這點道行,怎麼敢有如此奢望。剛才,我隻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
楊韜用餘光看著曹霑,“即便是有此想法,也不能算是奢望。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有誌者,事竟成。”
“先生,咱們找個酒館,小酌幾杯,邊喝邊聊,如何?”
“改日再說吧。晚上,你大表哥可能找我說事。”
“您這麼遠來看我,連飯都不吃,怎麼能行?”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楊韜站起來接著說:“我該回去了。你我來日方長,等我哪天有空,一定與你小酌一場。”
曹霑笑著說:“好!不過,您別讓我等候得太久了。”
“你放心好了。”楊韜邊走邊接著說:“兩情相悅,又豈在朝朝暮暮!”
曹霑邊走邊笑著說:“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