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邊大將軍安西行營:議事廳。除夕之夜。
房外,白雪皚皚。
房內,大火盆裏炭火通紅。
火盆上方的木棍上掛著兩大塊油光閃亮的鹿肉。
福彭坐在上首的杌椅上,左邊的杌椅上坐的是楊韜、曹霑、福靖,右邊的杌椅上坐的是哈駝、牛顏、楚大。每人麵前的杌幾上都擺放著果品、糕點等食品及酒盅、茶碗。
“相互之間的祝福話已經說過了,該說的家常話也都說得差不多了。烤鹿肉的香味撲鼻而來,我饞得都快要流口水了。”福彭笑了笑,看著牛顏說:“牛顏,你饞不饞?”
“這是準噶爾人孝敬咱們的鹿肉,我怎麼能不饞呢。”牛顏舔了下嘴唇,“不瞞大將軍您,我饞的都咽了三次口水啦!”
眾人頓時笑了起來,楚大笑著給牛顏做了個鬼臉。
“讓各位爺見笑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牛顏紅著臉說。“不過,我說的都是實話。”
“說實話好。依我來看,他們剛才不是笑話你,而是誇獎你。”福彭笑著說完話,把目光移先哈駝,“哈駝,平時都是楚大給咱們做菜做飯,夠辛苦的啦!今兒你代勞一下,給大家切肉倒酒,如何?”
哈駝站起來挺著胸膛說:“遵命!”
“這……這怎麼能行。”楚大紅著臉說。“這一行我幹慣了,大將軍您若是不讓我幹,我還憋得慌呢!”
福彭:“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來切肉,哈駝倒酒。”
哈駝捧著酒壇走到福彭麵前,往盅裏倒酒。
楚大割下一塊烤鹿肉,走到福彭麵前放進盤子裏。
“先生,”福彭看著楊韜說:“這鹿肉味道如何?”
楊韜咽下口中的鹿肉,“味道不錯。若是沒有腥膻味,就更好了!”
“你吃了鹿肉,接著喝口酒,就感覺不到腥膻味了。”福彭端著酒杯說。“先生,我吃鹿肉時愛喝酒,而且喜歡吟詩。咱們聯幾句詩,如何?”
“有鹿肉加美酒,再聯幾句詩,當然是雅趣無窮嘍!”楊韜笑了笑,“可是,總不能就咱們四個人聯吧?”
“咱們四人先聯詩,他們三個聽,而後讓他們三個講故事或說笑話,咱們四個聽。”福彭看了眾人一眼,“各位,這樣辦如何?”
眾人異口同聲地答應著“好”。
楊韜:“大將軍,請您定規矩吧。”
福彭想了一會兒,“以雪為題,五言排律,每次兩句,限‘二蕭’韻。另外,吟過詩後,最好簡要說一下詩中所言的意思。先生,你先拋玉引磚,如何?”
“好!我先拋磚引玉。”楊韜笑著說完話,接著吟道:
天機斷縞帶,
海市失鮫綃。
楊韜:“這兩句詩的意思是,下雪的時候,像天上織女織的縞帶斷了一樣,紛紛揚揚地往下落;我想象那每顆雪粒,都如同海市蜃樓中美人魚流的淚變成的珠子。”
曹霑吟道:
鱉愁坤軸陷,
龍鬥陣雲消。
曹霑:“上句說的是大海龜因恐怕雪壓大地塌陷而發愁,下句與宋代張元《詠雪》中的‘戰罷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是同一個意思。”
福靖吟道:
賜裘憐撫戍,
加絮念征遙。
福靖:“今年尚未入冬時,皇上為了憐恤戍邊的將士而賜換新棉衣,並且特下旨加絮。因此,我這兩句詩是頌聖恩的。”
福彭微笑著點了點頭,高興地吟道:
誠忘三尺冷,
瑞釋九重焦。
欲誌今朝樂,
憑詩祝舜堯。
“第一輪聯詩,到此為止。”福彭端起酒盅說:“來,咱們一塊兒再喝一口,等到牛顏講了笑話,咱們幹完這一盅,如何?”
眾人異口同聲說著“好”,而後一齊端盅喝酒。
“大將軍,”牛顏站起來恭敬地說:“奴才有個請求,不知能不能說?”
福彭:“說吧。”
牛顏:“奴才不講笑話,給各位爺唱段曲兒助興,行不行?”
福彭:“你打算唱何曲兒?”
牛顏:“聖祖皇帝第三次親征準噶爾大獲全勝,一個懂漢語的老胡人給聖祖皇帝唱的曲兒。”
福彭:“好,唱來聽聽。”
牛顏清了一下嗓子,張口唱道:
雪花如血撲戰袍,
奪取黃河為馬槽。
滅我名王兮,
虜我使歌,
我欲走兮無駱駝。
嗚呼,
黃河以北奈若何!
嗚呼,
北鬥以南奈若何!
“好!”福彭率先鼓掌,眾人跟著鼓掌叫“好”。曹霑附和著拍了拍手,腦海裏浮現出當年雪天裏被抄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