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筠妹妹,沒事時試著寫了一首詩,想請你指點指點。”李箐偷看了李筠一眼,從衣袋裏掏出一張紙,打開後遞給曹霑。
曹霑接過紙,低頭一看,隻見寫的詩是“天天做針線,一日似兩天。若活五十歲,便是一百年。”於是,不動聲色地在心裏說:“這詩明明是她自己寫的,卻硬把筠妹妹拉上,我得逗她一逗。”
“二位妹妹,你們不好好去背那《女兒經》,也不好好去練針線,竟然不務正業,想起作詩來了!”
李箐:“那《女兒經》,我們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了。”
李筠眨了眨眼,“再背的話,嘴唇就磨出繭子了!”
曹霑:“你倆誰來背一段?給我聽聽。”
“我來背。”李筠咳嗽了一聲,唱歌般地背道:“遵三從,行四德;習禮儀,難盡說;看古人,多賢德;宜以之,為法則;早早起,出閨門;燒茶湯,敬雙親;勤梳洗,愛幹淨;學針線 莫懶身。”
“怎麼樣?我們剛才說的不是假話吧!”李箐仰著臉說。“不像你那樣,嘴上說的是一套,背地裏做的又是一套!”
曹霑:“我……我啥時候跟你們說過假話?”
李箐:“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曹霑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說:“你口說無憑不行,得舉出事例。”
“舉就舉。”李箐微笑著說:“你以前跟我們說,那些追求功名利祿的人,是‘祿蠹’,有這回事吧?”
曹霑:“有。”
“你還說,熱衷於功名利祿的人,一旦當上了官,像猴子戴上帽子一樣,供人玩耍,既可笑又可憐。這也是你說的話吧?”
曹霑:“是我說的話。”
李筠:“那你在這裏背書應考,以取功名,是不是嘴上說的是一套,背地裏做的又是一套?”
“是,”曹霑連忙擺著手說:“不……不是。”
李箐“哼”了一聲,接著說:“我們已經把你抓住了,你還在抵賴說假話。”
“我真的沒有抵賴,我以前說的也不是假話。”曹霑紅著臉說:“我娘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心想讓我讀書考功名,我要是不做一點樣子,她又該心裏不好受了。如果奶奶知道了,心裏更不好受。說不定你倆的心裏,也同樣不好受。”
“我有什麼不好受的。”李箐冷笑著說:“你說你筠妹妹心裏不好受,還差不多。”
“箐姐姐,”李筠用肩膀碰了李箐一下,嘟囔著說:“你和霑哥哥逗嘴,別把我牽進去好不好?!”
曹霑故意裝著生氣的樣子說:“好啊!原來你是來跟我逗嘴的,不是學寫詩的!”
李箐以為曹霑真的生氣了,連忙陪著笑臉說:“霑哥哥,你千萬別當真,我和筠妹妹,真的是來向你學寫詩的,剛才不過是怕你看書悶得慌,有意跟你逗幾句嘴,讓你開開心。”
李筠接著附和:“對,我和箐姐姐真的是來學寫詩的。”
“既然真是這樣,那我們就言歸正傳吧。”曹霑指著紙說:“你這首詩,隻能算是打油詩。”
“打油詩?!”李箐氣呼呼地說:“你幹脆就說我寫得不好,不就行了,幹嘛說我是打油的人?”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曹霑苦笑著說。“打油詩,不是打油人寫的詩。”
李箐:“那究竟是啥?”
曹霑:“打油詩,是個典故。唐代時,有一位姓張的人,寫了一首詩: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後來,人們便把這類不講究格律,全用俚語,有時故作詼諧、暗含譏嘲的詩,稱作‘打油詩’。”
李箐皺著眉頭說:“那你說,我們能不能學會寫詩?”
曹霑:“隻要你們願意學,就能學會。”
李筠:“那你說,我們怎樣做才能學會?”
曹霑:“我現在就對你們說。寫詩,得先懂四聲。這四聲,是平聲、上聲、去聲、入聲。其次得知道平仄。”
曹霑寫了兩句詩,講了詩中的“平仄”後,接著說:“三是得對仗。比如: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三尺劍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人間清暑殿對天上廣寒宮,兩岸曉煙楊柳綠對一園春雨杏花紅。”
李筠打斷曹霑的話說:“霑哥哥,你一下子講這麼多東西,也不管我們記住記不住,若是我們記不住,你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是的,是的。”曹霑拍著頭說。“我這裏有一本《千家詩》,一本《聲律啟蒙攝要》,你們拿去仔細看看,沒事時多揣摸揣摸,就知道怎麼寫詩了。”
“謝謝霑哥哥。”李箐用雙手接下曹霑遞的書,笑吟吟地接著說:“我們不打擾你了,等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再來問你。”
曹霑:“好的。”
送走李箐、李筠,曹霑回到桌子前坐下來,從懷裏掏出《西廂記》,接著往下看。
曹霑看得如癡如醉,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敲著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