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瑾不能原諒葉德召,便是死了也是一樣。
她看著墳頭,開始埋土。
皇帝突然開口,問道:“你恨朕嗎?”
他從不曾將容氏放在心上,甚至連她死了也是一樣的。這麼多年,若不是子桓與子鈺來長寧城結識了葉芙蕖,想來他都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個女兒。
“算了,你不需要回答。”
他轉身便走。
陳瑾低頭繼續埋土,待到將兩隻玲瓏璧都埋好,更加認真,她看著土坯子,清冷:“我不信有來生。但是若有,我希望姨母永生永世都不會再碰見你了。”
她起身,麵容冰冷。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傳來沙沙的聲音。
陳瑾遙遙望向了皇帝的背影,想了想再次回到姨母的墳前。相較於葉德召寒酸的墳地,姨母這邊倒是像樣了不少。
當初葉德召曾經還在這裏埋了蛇對她下手,陳瑾輕輕撫摸墓碑,低聲道:“我知道的,冥冥之中,您和表妹一定在保佑我。”
她滑下一滴淚,認真看著墓碑,說道:“我要走了,此去京城前途未卜。可是不管什麼樣的情況我都會堅強的。姨母,我走了。”
她磕了三個頭,起身隻是已經滿臉淚痕。
出門之時還是清爽幹淨的明媚少女,可是現在卻已然像是瘋婆子。
可是陳瑾仍是毫不在意,她穿過葉家一座座墳墓,沒有一分害怕,隻有無盡的堅定。
皇帝已經上了馬車,高廉看到陳瑾歸來,眉頭微皺,不過很快的收起了表情,道:“小姐請。”
陳瑾不管他是不是嫌棄自己髒兮兮的,她隻是安靜的上了馬車,這一路,二人倒是再也沒有言說什麼。
眼看馬車已經停在了葉家的門口,皇帝突然道:“你猜到朕會去墳場?”
若不是,怎麼會隨身帶著破碎的玲瓏璧?
他審視陳瑾,帶著幾分探究。
皇帝就是如此,從來都不會信任旁人。
隻是陳瑾倒是冷靜,她輕聲:“便是不來,出發的時候我也會央著過來告別的。”
她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我本想著將玲瓏璧都還給我娘。不過倒是沒想到葉德召這麼早就被葬了。想來一切真的都是天意。既然如此,那麼倒是不如替她將這些統統都還給葉德召。既然活著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任何情誼,又何必在死後還要糾纏呢。有些人,其實早該死生不複相見的。”
言罷,陳瑾越過皇帝,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姨母死了,表妹死了,葉德召和二太太已經付出了代價。
其他人,許是錯了,許是沒錯。不過這些人都和自己沒關了。
“芙蕖。”待到回到院子,還不等進門,聽到一聲輕喚。
陳瑾回頭,那人正是葉三郎,不過是一夜之間,葉三郎已經老了許多許多。
他道:“你……去看過你娘了?”
陳瑾平靜的看著他,並不言語。
葉三郎抹了一把臉,眼眶微紅,他道:“不管如何,葉家都是你的家。將來,將來若是有機會,回來看看你娘,也回來看看三叔。許是你不信,但是我是真的將你當成我最重要的親人。真的!”
葉三郎知曉有些事情已經變了,他其實也想不明白,明明前幾日葉家還仿佛是遇到了天下間最好的事情。皇帝小宿寒舍,這是多大的體麵。但是現在怎麼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
若是沒有大哥與四弟妹的偷情,若是沒有芙蓉的出賣。
可是……沒有如果。
他心裏也是知道的,有些事兒是怨不得任何人的。
他沉默一下,又道:“回京之後,凡事小心一些。芙蓉、芙蓉那個丫鬟不可信,你萬不能相信她。曉得麼?”
一個連自己父母親人都能算計的人,哪裏信得過呢?
“不管她表現的多和善,你都要小心。”葉三郎再也沒有比這更認真的時刻。
陳瑾並沒有從他眼中看到任何算計,她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說道:“我知道,謝謝……三叔提點。”
其實葉三郎哪裏是她的三叔呢!
可是也許在葉家,真正將“葉芙蕖”當做自家人的,也隻有這麼一個三叔了。
葉三郎苦笑一下,說道:“我能提點什麼呢?許是你自己都明白的。不過既然是你三叔,有些叮嚀的話,我不能不說。三叔不想你受到傷害。”
他掉下眼淚,嘴角卻帶笑:“三叔這麼些年一直都活的渾渾噩噩,但是以後不會了。葉家還很需要我。”
陳瑾輕聲:“三叔。雖然葉德召死了,葉家遭受了重大的創傷,可是未見得就是一件壞事兒。總有一日,葉家的人會明白,靠那些歪門邪道是不可能走的長遠的。葉家將來的鼎盛是你們靠功名堂堂正正得來的。”
言罷,她轉身便走。
隻是葉三郎卻又再次喚住了她:“芙蕖,你爹千錯萬錯,其他人也許也都不好。但是你祖母很疼你的。你該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