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年幼藥人(2 / 2)

你沒有曆過那樣可怖的場麵,你絕不會知道那一切有多絕望。一個人,倘使能教蛇蠍生畏,那這天底下隻怕沒什麼能教她害怕了。從那以後,我便什麼也不怕了。不怕毒物,也不怕師父了,我便用最毒的七星草喂給了師父,沒想到百毒不侵的他竟也死在了七星草下。

你看,我也吃了七星草,可我卻隻瞎了雙眼罷了。師父到底沒有我狠毒,他不敢自己嚐毒,我卻敢。他造就了我,卻害了自己。這大抵便是,因果循環罷。

後來,我常常想,也許那人不曾救我,我不等他三日,便不會被師父抓回璿璣穀了,便也沒有了後來的一切。也許我該謝他,多謝他教我看清了這世間善惡。可我還是好恨,好恨,恨他救了我,也恨自己,輕信了他的話。”

“你真的很恨他?”莊飛揚盯著念紅藥,神色鮮有幾分古怪。

“恨極了,此生隻怕沒人教我這般惱恨過。”念紅藥說著,豔紅唇邊的嘲弄意味愈發濃鬱了,“師父說得對,沒有人能救得了我一世。”

“你既如此惱恨於他,為何不殺了他?”莊飛揚俊逸麵容上的神色愈發複雜起來。

“我若尋得他,定要他生不如死。隻惜說來可笑,我苦苦尋覓了他十年,卻是沒有半分蹤跡。”念紅藥苦笑道。

“看來,你是真不記得他的音容笑貌了。”莊飛揚沉聲道。

“太久了記不得了,可他手中那柄劍我是斷然忘不得的。”念紅藥道。

“真是世事無常,誰曾料想好心拔刀相助,竟會成了你心底念念不忘的仇人。”莊飛揚亦是苦笑道。

“他既救不得我一世,不如不救。”念紅藥輕輕笑了,赤眸剔透。驀地神色一冷,淡淡道,“聽說,你以前也是使劍的。”

莊飛揚聞言,隨即臉色變了變,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靜靜地坐在亭中。

“這些年,如何不使劍了?”念紅藥端起酒杯,又問。

“怕教你找到唄。”莊飛揚朗聲笑答。

此話一出,便見念紅藥的臉色霎然大變,慘白了血色。隻是一刹,又見其臉色驟然好轉,淺淺笑意輕攏唇邊,似開玩笑般輕笑道:“你決計不會是他。”

莊飛揚若有所思後,挑了挑眉道:“何以見得?”

“那時,我雖僅有九歲,卻仍能覺其劍浩然正氣。至於你嘛,整日照顧那麼多的師妹,哪裏有功夫練出那樣純然的劍術?”念紅藥輕輕笑道。

莊飛揚又不出聲了,臉上含笑,笑得鮮有幾分古怪。夜色沉沉,四下靜得沒有一絲風聲,莊飛揚靜坐在亭中,顯得十分沉悶,像極了此夜夜空,恐是要落雨了。

對麵的念紅藥一手扶著酒杯,一手取過酒壺晃了晃,自斟半杯酒,才又朝莊飛揚輕笑道:“怎麼?這壺酒都快喝完了,你就不想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莊飛揚從念紅藥手中接過酒壺,隻斟了半杯酒,酒壺便空了。

“我可毫無顧忌地將陳年舊事說與你聽了。”念紅藥好笑地說著,舉杯輕呡一口。

“你想知道些什麼?”莊飛揚一聽便知其意了,怪不得一向心腸歹毒的念紅藥會將自己的舊事說出,原是為了套他的話。他忙抬手擱下了酒杯,不動聲色,兩眼含笑。

“不妨說說你與裁這件衣袍的主人之事?”念紅藥緩緩放下了酒杯,唇角帶笑。

“不過是些兒女情長,不提也罷。”莊飛揚抬手輕輕撫上腿上的長袍,低眉間鮮有幾分悲戚之色,看得出他是極不願提起那人那事。

“看來莊大俠在兒女情長之事上,也是英雄氣短了。”念紅藥低聲笑了,麵上難得的沒有露出一絲嘲諷之色,她確是個極有心思的女子,又聽她笑道,“你既不願說,我自是不會勉強的。”

“多謝高抬貴口,你還想知道什麼?直說無妨。”莊飛揚深知念紅藥的為人,她曆來便是個絕不會吃虧的人,此番她有心妥協,恐是還有話要問,便知趣地拱手道。

“你既不肯說兒女情長之事,那不如說說浣花雪,你與那浣花雪是何幹係?”念紅藥終於將心底的疑惑問出了口。

“哈哈,你這問題問得可真好?”莊飛揚聞言,不由輕笑出了聲。念紅藥怔怔聽著,酒入朱唇,不曾答話。又聽莊飛揚苦笑道,“這本是同一問,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