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月黑風高(2 / 2)

寒光飛旋而過,斜斜沒入一旁的鬆木之上,在明潔月色下泛著幽幽冷光。那明然是一把三寸長的飛刀,形如柳葉,薄如蟬翼,刀柄上纏著柳色長帶,在夜風清寒裏飄逸無雙。正是江湖傳聞中的柳葉飛刀,聽聞已失傳百餘年了。

“念紅藥,你要將莊飛揚帶去哪裏?”清冷聲音響起之時,柳凝碧已翩然落在念紅藥跟前,柳葉飛刀回旋手底緊握。抬眼掃過綺羅之時,心下一片驚異,這丫頭多日不見,雖仍是麵上低眉順眼,可那雙眸底卻含了幾分桀驁之色來,看來在璿璣穀待得不錯。

“原是柳姑娘,別來無恙。”念紅藥聞其音,便知是何人了,想她先前往浣花居得見浣花雪,可在這柳凝碧手底費了好些功夫,不免合袖嫣然笑道。

“你我不必如此客套。”柳凝碧行事素來利落,最不喜這兜圈子繞彎子的瞎琢磨。

“好,柳姑娘既是個爽快人,莊飛揚我便帶走了。”說著,便見念紅藥紅袖一揚,翻過雪白手腕,撒開一片白色藥霧,漂浮半空恍如雲煙。柳凝碧隨即以袖掩口,唯恐遭了念紅藥的道。須知這念紅藥歹毒之名,可不是說著玩笑的。

待得柳凝碧揮袖散盡藥霧之時,惟見念紅藥與綺羅尚在,抬轎的四個紅衣少女與軟轎已然消失無影。柳凝碧心思玲瓏,唯恐這念紅藥藥力未散,遲遲不敢鬆手。

“柳姑娘若要欺我是個瞎子,我也無話可說,你隻管拿了我去。”念紅藥雙眸雖是瞧不見,卻一如既往地赤紅瀲灩,宛如紅豆琉璃般剔透,而比這雙眼眸更為剔透更是那顆玲瓏心竅。

柳凝碧冷眼打量著念紅藥,卻是不開口,沉靜眸子宛如古泉。她心底自有計較,先不說她再對付念紅藥,欺她雙目失明,就這念紅藥心腸歹毒而言,誰又知曉其身上哪處藏了毒染了藥?若是莽撞拿了她,隻怕吃虧的還是自己。

沉思一陣後,柳凝碧抬眼掃過綺羅的瞬間,見其眼色鮮露幾分異色,似在暗示她快快離去,莊飛揚自當無恙一般。隻是一眨眼,綺羅飛快地垂下了眼睫,便見念紅藥微側著臉,似洞察出了什麼一般,似笑非笑地瞅著綺羅。柳凝碧隨即回袖收了柳葉飛刀,急急朝樹林外掠去。

“你同她說了什麼?” 月色漸淡,薄雲微攏,念紅藥立在樹林間,抬手輕輕攏了攏雲髻,輕聲笑道。

“穀主在此,阿羅怎敢造次?”綺羅垂首側立在前,小心翼翼地回著話。

“不敢?我是眼瞎,不是心瞎。”念紅藥癡癡笑了,那張妖冶麵容在薄涼月色下,襯得愈發絕美。

“阿羅不敢。”綺羅的頭更低了,聲音裏透著幾分顫抖,是驚恐是畏懼。在璿璣穀裏,說謊的人是要投入百草莊裏喂五毒的。

“那你怕什麼?”念紅藥自失明後,耳力便非常人可比,甚至是聲音裏若有若無的一絲顫抖。

“阿羅,隻是想起了那日,看見阿雲被五毒殘食的場景,心底一陣發怵……”綺羅努力地平穩著心緒,低聲回道。

“你既沒說謊,為何發怵?”念紅藥赤色眸裏仍是一片風輕雲淡,可誰也不知她心底的古怪性子。

“有此前車之鑒,便斷然不敢有人弄虛作假,便是穀中規矩。”綺羅合袖身前,謹慎回道。

“說得好。”念紅藥妖冶麵容上露出了滿意笑容,邁步緩緩前行,綺羅這番話終是掩蓋過去了。

“穀主,將軟轎讓與莊飛揚了,可要走著回去?”綺羅緊隨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恍然說道。

“許久不曾出穀,偶爾走走,雖看不見了,吹吹風也是好的。”念紅藥慢悠悠地走在前頭,似乎心情大好,風拂疏影動,月色明人。

此時,忽見綺羅又急匆匆轉身回走了幾步,打地上撈起方才莊飛揚落下的竹杖,才又匆忙跟上念紅藥的腳步,輕聲說道:“穀主,這是莊飛揚的竹杖。”

念紅藥探手撫上了那支竹杖,清瘦的竹骨握在指間,涼涼的溫溫的,和那人的感覺可真像。她拄著竹杖點地時,隻覺杖底一陣晃動,原來竹杖底處已然裂開,也不知是在哪次襲擊中受了重創,這樣破敗不堪。

可一想到,他就是仗著這根竹杖獨行了三百裏地,死撐到了這裏,唇邊不覺浮起一抹笑意,他和這竹杖一樣硬挺頑強呢。念紅藥拄著竹杖,緩緩地走在樹林裏。綺羅緊隨其後,不言也不語。那一輪愈發寡淡的明月,似緊隨她們身後,又似走在她們前頭,為其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