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普通的春日,北城一中的學習氛圍一如既往地緊張。
競賽班今日拖堂了將近半個小時,嚴亦疏和靳岑等尖子生又被老師留下來開了小班,等一切結束,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因為是走讀生,靳岑和嚴亦疏不用在學校裏上晚自習,所以晚上的北城一中他們見得不多。
校園裏很安靜,教學樓亮著燈,路過宿舍區,空氣裏漂浮沐浴露淺淡的香味,操場上沒有人,草坪上的自動灑水機也已經停了,一切都陷入了夜晚的寧靜裏。
靳岑和嚴亦疏背著書包,一人拿著一瓶可樂,用一副耳機聽歌。
“回去嗎?”嚴亦疏問靳岑,“還是再轉轉。”
靳岑看見他有些疲憊的眉眼,不禁蹙起了眉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沒睡好?”
嚴亦疏聞言張開嘴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沒什麼,這幾天做卷子做得有些膩了,影響心情。”
耳機裏在放刺背樂隊的歌,曲調飄忽的電音和主唱沙啞的嗓音在夜色裏浮沉,與這樣靜謐的校園仿佛是兩個世界。
和靳岑在升旗台的台階上坐了一會兒,兩個人把可樂喝完,看著天空發了一會兒呆。
北城近來的空氣質量算不上很好,天空籠罩著一層灰色的霾,晚上也看不見星星。偶爾有飛機閃著燈劃過,在雲層裏暈開黯淡的光。
這樣的氣氛實在是壓抑。
靳岑和嚴亦疏開學以來的學習生活和他們以前相對比,節奏確實加快了不少。但不是說他們跟不上這樣的節奏,而是人一旦嚐試過豐富自由的生活,就很難甘心困在簡單的兩點一線裏忙碌消磨時光。
靳岑看著嚴亦疏的側臉,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說不出任何話來勸慰自己的戀人,他們之間如果說些“沒事,你不要太大壓力”或者是“不用那麼努力”的話才幼稚,嚴亦疏或者他的努力,是他們如今還算清醒的證明。
但是他不想這樣。
靳岑掏出手機,換了個微信號,不知道找誰聊了一會兒天。
男生看著手機屏幕沉吟了一瞬,拉了拉嚴亦疏的手。
“走。”他對嚴亦疏說。
從學校出去,騎單車回家不過十分鍾的事情,靳岑和嚴亦疏沒回基地,去了嚴亦疏那裏,迅速換了一套衣服,然後又重新出發。
嚴亦疏出門急,就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衛衣和一條衝鋒褲,摘掉眼鏡,劉海卡上去,幹淨清爽地跟在靳岑後麵。
他也沒問靳岑要帶他去哪裏,心裏知道大概是要帶他去放風。
到STAB的時候,九點剛剛出頭。
這片地方算不上非常繁華,以前還有一些酒吧開在這邊,後來大多都搬到了NIGHT那邊去了,STAB在街道盡頭的林蔭下,門麵不算大。
朱漆的門,沒有任何裝飾,隻掛了一個小牌子,上麵寫著“STAB營業中”。
嚴亦疏對著個名字隱隱約約有些影響,他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記得好像是刺背樂隊誕生的酒吧,刺背火了以後就開始不定時營業,所以漸漸不再名揚於眾。
他和靳岑正要進去,兜裏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嚴亦疏腳步一頓,掏出了手機,屏幕亮起,顯示了來電人的信息。
——是他爸。
“靳岑,等一下。”
他皺著眉和靳岑打招呼,接起電話,轉身走到路邊的樹下去接。
靳岑便站在門口等他,嚴亦疏的情緒向來都是比較穩定的,但是此刻他的身上明顯跳躍著說不出來的煩躁因子,顯然是打電話給他的人對他來說不太一般。
嚴亦疏貼在耳旁的手機裏傳來嚴賀歸冷冰冰的聲音。
“最近怎麼樣?”
“還好。”
“我清明回北城一趟,給你媽媽掃墓,你也準備一下。”
……
是了。
居然已經快清明了。
嚴亦疏悶悶地“嗯”了一聲,那邊嚴賀歸通知完畢,連關心他學習生活的場麵話都沒有再說幾句,很快就掛掉了電話。
一想到清明,嚴亦疏的心口就堵得難受,他把手機揣回兜裏,酒吧隔音很好,站在外麵幾乎聽不見什麼聲音,嚴亦疏閉上眼睛再睜開,墓前焚燒紙錢的煙灰味道仿佛就在鼻尖,四月總是下著小雨,那泥土裏腐爛的腥味攪得人難受。
走回靳岑的身邊,嚴亦疏臉上的神色比在學校的時候更加差了幾分。
靳岑聰明,一看嚴亦疏這樣子,便猜到大概是嚴賀歸給他打了電話。
“你爸?”他問道。
嚴亦疏點了點頭,解釋道:“他清明回北城,通知一下我。”
說完,他下意識地就想往口袋裏摸煙盒和打火機,靳岑立刻拽住他的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嚴亦疏的手指,從口袋裏掏出口香糖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