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慕傾顏疑惑地看著兮澤。
兮澤尷尬地笑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直覺告訴我玉盞不對勁。”
“怎麼不對勁?”既然是請自己幫忙,慕傾顏大概也猜到了蕭玉盞現在的狀況應該不太好,她很冷靜,作為醫者這也是必備的素質,不管怎麼樣她總要弄清緣由,是中毒,是生病,還是受傷?
“我實在說不上來,心裏就是有很不好的預感,我知道這很可能是主人的安排——玉盞她,很可能是被操縱了……”兮澤說的很小心,他見多了奇門異術,剛才蕭玉盞在廟裏的舉動,其實他一眼便能看出端倪,他知道,不管怎麼樣,慕傾顏總會有辦法的。
“你既然說那是你主人的安排,我們怎麼好……”
兮澤沉默了許久才道:“我不想怎樣,我隻想保住她的性命,行嗎!”
慕傾顏臉色瞬間轉暗,道:“你這是為了一個女人,要背叛他麼!”
兮澤也正了正神色,鄭重地道:“就是死,我也不會背叛的!”
慕傾顏稍稍遲疑,道:“那我告訴你,我救不了她。”
兮澤心下著急,狠狠地扣住她孱弱的肩膀道:“不可能!”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你答應過會幫我的!並且,她不是你的好友麼?”
“即便如此也是沒有用的——”
“你……”
“你也不必著急,她也未必會死。”慕傾顏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你……”
慕傾顏又一次打斷他道:“現在,她的體內有一種毒蠱,而她的性命也不是你我說了算的,最終是要看其他幾個受蠱者怎樣的……”
“什麼!”兮澤難以置信地道,“這麼說來,你都知道……”
慕傾顏沒有隱瞞,“還記得藥王穀被燒的那次麼?你就玉盞出來後,發現她的腿被毒蟲咬傷了,然後你請我幫她治——就是那個時候我發現有毒蠱留在她體內的。”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早說。”
“說出來又如何,我還是沒有辦法把它取出來啊。”
“你是故意不說的,是吧?”
“是不是,你我心裏都清楚。”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你心裏也應該清楚。”
是啊,他怎會不清楚呢!為什麼會這樣,以後又會怎麼樣,他們是一樣清楚的。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倆是一樣的,他怪不得她無情,他也不能說自己有情,隻是有一點是確切的——那便是,他們做這一切最終都是為了自己愛的人啊。而在這場愛中,他們自己的世界變的很小很小,小到隻容得下這麼幾個人,為了成全這個,就必須舍得失去那個。
可是,此時此刻他又該如何是好!他曾發誓一生效忠於他的主人,他也曾許諾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他已然無路可退。
慕傾顏諷刺地一笑,道:“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你又何必感慨。”
兮澤不死心地道:“我會幫助主人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的,而玉盞——我也要救!”
“你想怎樣都是你自己的事,但你要知道,當你的心開始失衡,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的,很多東西不是你美好的意願可以掌控的。”
說話間,兩人一來至“土地廟”門前。
兮澤突然道:“你也不要再多說什麼了,你隻管幫我救玉盞,主人那邊我不會多少半個字,最終若是將來有什麼事,我一個人承擔便是!”
慕傾顏想說什麼,但見兮澤已然伸手去推門,也隻好沉默了,雖然她和兮澤已經攤牌到這地步了,但至少她決不能讓別的人看出什麼端倪來。
隻是,現在,有一點讓這兩個人都十分訝異——因為這廟中根本沒有人!
兮澤心下大急,把土地廟的裏裏外外都搜了個遍——這地方竟像是沒有來過人一樣。
“怎麼會這樣!”兮澤自言自語道。
慕傾顏一臉平靜,道:“這還用說麼……”
兮澤瞪了她一眼,他頭一次有了這樣的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女人!她怎麼可以麻木到這種地步,好像這世界上除了那個男人,其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
慕傾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大致也明白了此時他心中的想法,可是,她又怎麼會真的平靜呢,隻是在漫長的等待中,她早已習慣了強化自己的心,不管自己真正有多麼的慌亂,都要表現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她一直偏執的以為,隻有這樣,自己才不容易受傷!可是又有誰知道她對於玉盞的擔心,對於清墨的擔心,對於他的擔心絕不比任何人少呢。可是她還是不緊不慢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親自去皇城看個結果吧。”
八月既望,帝都的氣候也漸漸地退去了盛夏的鋒芒,一切歸於平靜,然而一切又全然不是如此。
月公主在中秋之夜離奇失蹤一事早已流傳開來,朝廷四處尋找公主下落的並開始大肆通緝在當晚的朝月儀式上殺害“妙行”四長老的藺羽兒等人。
同時,景昭帝也已下旨讓蕭雲詔入住沐陽殿,而蕭雲詔也開始成為事實上的攝政王。
朝臣對於事態的變化各個心中都有了數,卻都默契地做了靜觀其變的決定。
於是,新的秩序已然慢慢形成……
這天,天色不太明朗,頤慈宮的最南端,是那一個極為偏僻的角落,濃密的烏雲籠罩了沐陽殿的上空,蕭雲詔的目光漸漸由平靜轉為深邃,他仰望蒼穹,徐徐張開雙手,華麗的廣袖微微拂動,宛如寂寞而又不安的浮雲,因不甘沉淪不甘墮落而不停的追逐也不停的漂泊,他喜歡這中俯視一切的感覺。
風“嗖嗖”地起了,眼看天際那無數的雨珠將要跳脫而下,光線漸淡,蕭雲詔麵色一沉,轉身欲走入殿中,卻突然身形一滯,他靜靜地站在原地,並不說話。空氣裏的濕氣在他身邊環繞,然後凝固,勾勒出他清奇的身骨,他的衣衫仍在翻卷飛舞。
良久,他終於開口道:“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坐坐吧。”
站在他身後的,是位穿著鵝黃小衫的女子,麵無表情卻流露著一絲迷蒙一絲無知。黃衫女子沒有多餘的反應,隻聽他這麼說了,便徑直進了沐陽殿。蕭雲詔依舊站在原地,隻見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然而,那女子竟然是蕭玉盞!
就在這一霎那,一絲透體的淩厲蔓延他的全身,心髒仿佛在這一刻凍結,他遲疑著低下頭,漸漸地他才反應過來,那是一柄長劍——從他的左肩胛底進入他的體內,又經過他的左肋穿出胸腔。完全沒有任何防備,那是誰,竟然在這個時候給了他這致命的一擊!他劇烈的喘息著,身體不敢移動分毫,或者說,此時此刻,他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猩紅的鮮血汩汩而下,染地他一身華裳分外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