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當小侯爺帶著一個年輕女子在荷塘找上兩人時,她仿佛跌入穀底,這比之前的晴天霹靂所受的打擊還要厚重。重如泰山,讓她根本沒有來得及呼吸就已昏了過去。
之後她渾渾噩噩,小侯爺在一側無微不至地照顧她,而她卻失魂落魄,絲毫沒有燃起對他的舊情。
她滿腦子記得的隻是郭客乍一眼看到那名女子時的滿臉驚喜,以及激動之下將她甩出去之後的無動於衷。
這一切已足以讓她確定,她江畫幽在他心中從來什麼都不是。
而她早已體無完膚,比之之前更狼狽不堪。
她日漸消沉,形容枯槁,而他從此如消失般,從未來探望過她。小侯爺終於覺察端倪,並沒有怪罪她,畢竟是他負她在先。
半月後,小侯爺差事已辦完,不日就要回京。回京之前,小侯爺來探望她,還體貼地給她捎來一個消息。
隨從回京的,還有宣和,而回京日期,定在明日一早。
當然他並不叫郭客,而叫宣和。
她不知道他有真正的名字,隻知道他是郭客。可是她一早就認定的郭客,從頭至尾都是一個過客。
她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仿佛無動於衷,當小侯爺抬腳離去後,她手腳忽然生了力氣,一骨碌爬起,淨手換裝,描眉梳妝,她望著鏡中經過濃妝粉飾後完美絕世的容顏,微微一笑,鏡中的她傾國傾城。
天漸黑,她細細研磨,攤開泛著淡香的宣紙,執起墨筆,腦中一張臉逐漸清晰。她下筆如神,轉筆勾勒,濃筆轉淡,收筆時,一副美人圖已經印入宣紙,躍入眼簾。
畫上美人一襲淡粉夏裝,襯得身段玲瓏,頭上發髻精致,烏發如墨,粉麵上笑容溫婉,妙目多情。
這赫然就是那名年輕女子。
江畫幽僅僅隻是一瞥之下就已將她的容貌深刻腦海,她心中劃過一絲不甘,女子樣貌平淡,比她不知平凡多少倍,但那又如何,能入的了他眼的,從來都不是她江畫幽。
玉蘭燈罩下,她心思複雜端詳畫上女子良久,久到天際就要發白,她才恍然回神。
她杏眼波光一轉,執起墨筆,在畫上堅定而快速地題了兩個字。
說到這裏,顏昔回微微喘息,仿佛對夢中的江畫幽感同身受,喜她所喜,憂她所憂。
青菡默默拍著她的手,無聲寬慰,等她稍微平息才問道:“她在畫上題了什麼字?”
顏昔回抬眼搖頭:“我沒看清,因為她剛收筆,就突生變故……”
江畫幽筆一收,院中忽然傳來陣陣嘈雜,淩亂而急切的腳步聲顯然就是衝著她院子而來的。她的雙耳突然變得靈敏起來,竟然聽出他的腳步也在其中。
他終於來看她了。
幸福感來得如此猝不及防,她霍地站起,胸腔劇烈起伏,一時竟然無措起來沒有上前相迎,等她努力勾起一絲笑意時,房門“嘭”地一聲被人踢破,一眾人就這樣猛然出現在眼前。
江畫幽臉上的笑容一滯,從一張張怒氣結合懼意的臉上找到他的臉,他的臉上全然是她陌生的神情,像是失望、恐懼、防備,又像是無動於衷,總之沒有一絲她熟悉的神色。
她一怔,上前一步,卻見眾人防備往後退去,就連疼她入骨的江老爺和他的神色俱是謹慎提防。
她雖然疑惑,但仍抑製不住滿心歡喜,她看著他,歡快出聲。
“你來看我啦?”
卻見他緊緊抿著唇不言不語,她愣住,伸手摸著臉,卻見眾人仿佛被唬了一跳紛紛向後退去。她仿佛沒有看見,喟歎般道:“你不來看我,我都消瘦很多了,現在我是不是變得很難看了?你認不出我了是嗎?”
她說著,又上前一步。
眾人臉上神情精彩紛呈,都是讓她感到莫名其妙的神情。還有不少人後退時跌倒在地喊爹罵娘,還有的哭著求救。就連江老爺也雙股戰戰,顫抖著音指著她厲聲道:“你這妖孽,竟然占了我女兒的身子,還不快快還我女兒!”
她一怔,垂下眼睫沉思片刻,再抬眼時目光如炬,她直直盯著他,幽幽問:“你也這麼認為嗎?”
他默然。
她眼中仿佛隻剩下他,又繼續道:“你瞧,你教我丹青筆法,我已經學會啦。”
她托起那副美人圖,滿目期待,笑意盈盈:“你看,像不像?”
他微微怔忡,目有不忍。
她放下畫卷,緩緩向他走去。
眾人登時呼天搶地,那聲音淒厲之極,她恍若未聞,直直向前。
卻在此時,一道粉色身影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側,手中還有一柄寒光湛湛的利劍。她腳步一停,側目看向來人,緩緩笑了:“你也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