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艾文偏著頭睡著了,她總是這樣,就算決定留下來,還是帶著無法抹掉的疏離。
他分明就坐在她的旁邊,可她卻用難受的姿勢倚在靠背上。
千野蹙蹙眉,隻是拿她沒辦法,也不想太勉強她,隻能調整了下座位,讓她舒服點。
花明在一邊不識時務的奚落,“哎呦,完全不曉得少爺是個這麼溫柔貼心的癡情郎啊,果然鐵骨柔情吧!”
完全覺得不夠,還要說,被千野的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陽光灑在艾文的臉上,帶著明媚的安寧,隻是這樣看著她,心都會溫柔起來,時間不自覺又回到那些青澀的時光。
他以為自己被艾文傷透了,都在心裏憤憤跟她絕交了,可她竟然完全沒覺得自己有問題。
分明是她偏袒古若塵,還偏偏承認的理所當然!
十六歲,執拗又青澀的年紀,他甚至想,如果他們現在遇到,他是不是還會義無反顧的去愛,愛上這個多災多難的女孩,紮進這段多磨多難的感情。
但時光不會倒流,愛了就是愛了,注定這輩子都逃不掉了。
艾文說的沒有錯,那個時候,他根本就是個孩子,假如他能早點長大,她是不是就不用東奔西走一躲就是三年?
他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氣急敗壞的他一心想要跟艾文絕交,卻苦於連絕交都是單方麵的,因為在艾文的眼裏,他們似乎並沒有什麼交情。
想起那段被人無視的悲催時光,千野還是忍不住憤憤。
那是一堂人體課,導師臨時有事沒來,便教艾文幫著盯課。
神思恍惚、百無聊賴的千野將人體模型的髒脾裝錯了位置,他自認為也不是什麼大事,豈料艾文還偏就拿著當事了。
“你真以為擺弄的是堆模型?”她冷著臉。
“不是模型,難不成是你?”他不爽。
“我要是將你的耳朵縫在鼻子上,你現在還會這麼囂張嗎?”她說話難聽。
千野被惹煩了,拍桌子就起來了,當著同學的麵,衝著艾文發火,“我知道你看不慣我,看不慣就別看呀,一邊臭屁的裝高冷,一邊又粘著我拉拉扯扯,要多虛偽就有多虛偽!”他覺得還不解氣,繼續補充,“你想粘我,你就說啊,拐歪找這麼惡心的借口,不覺得多餘嗎?”
艾文懵了,完全沒想到千野歪曲事實的本事這麼高超,更沒想到他會在大庭廣眾下讓她這麼難看。
淡定如艾文,多少也有點被氣到了。
醫學,秉承的便是嚴謹,這不僅是對病人的負責,更是對生命的尊重。
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失誤,若要放在單個個體上便是百分之百的苦難。
這個道理,她比誰都清楚。
然而……
她有點喪氣了,“我知道了。”說完,轉身大踏步離開,不再爭辯。
第一次見她這樣,千野有些慌了,自尊讓他沒有辦法邁出想要離箭而飛的腳步,而是將那堆人體模型摔個粉碎。
破碎的心髒模型蹦蹦跳跳落在白皙纖瘦的腳旁,她冷著臉看著腳下癟掉變形的心髒,瞳孔劇烈的收縮了幾下,然後換成淡然的表情,走到教室拿走了遺忘的教科書。
看著艾文義無反顧離開的背影,千野怒不可遏,衝著圍觀的人群吼,“看什麼看!眼睛長著不是為了惹是生非的!不想死的都給我滾!”
教室很快便寂寥無聲,隻剩下千野如同發怒的小獸麵目猙獰。
那天的太陽特別的熾熱,艾文走在校園寬闊的大道上,突然覺得綠蔭特別的稀少,奪目的光直晃她的眼。
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想起那些七零八落的悲傷,感受著自己破敗不堪的身體,心又劇烈的疼痛起來。
她仿佛看到那人緊緊握著她的心髒猙獰的笑,狂傲的宣告:你的命,在我手裏!我隨時可以收回!
還是逃不掉,那些噩夢的縈繞。
回到寢室,終於不用再偽裝,她無力的倒下,沉沉閉了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蒙中她聽到有人在叫她,她不願回應,奈何對方鍥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