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說什麼“娘娘這身子怕是撐不過半年”類似的話,但表情作不得假,檀章見他跪地磕頭,腦袋都不抬,心裏跟著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繼續治。”皇帝居高臨下,麵無喜怒,隻道,“配藥去吧。”
陸長生抬頭,想說什麼,看到檀章表情,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低聲應了一句“是”,膝行退下。
他走後,餘下的兩人都半天沒說話。
嵇清柏實在覺得尷尬,咳了一聲,輕道:“陛下的傷不看下嗎?”
檀章低垂了頭,靜靜看著他,說:“朕沒受傷。”
嵇清柏趁他不注意撇了撇嘴,心想你毒還是我吸出來的呢,怎麼回頭就不認,太沒良心了。
第15章 拾肆
刺客沒抓到,圍獵自然不能再進行下去,半夜禦帳便提前撤了,有好事者一打聽,原來不止刺客的問題,皇帝帶來的那位娘娘說是身體不好,突然咳了血。
嵇清柏不知外頭傳他傳成什麼樣,畢竟景豐帝情根深種這種話聽著就很毛骨悚然。
咳血這事兒嵇清柏真不是故意的,他之前神魂好不容易被佛尊的法印滋養了段時日,一日被耗盡不說,嵇玉的身子本就弱的不堪一擊,又是風又是雪的凍了一晚,換個鐵人都熬不住。
皇帝的禦輦金車玉石,絡鬃銀鞭,地龍熱兩頭圍著車中的錦緞棉被,嵇清柏睡得昏昏沉沉,迷糊中被人扶起來喝藥,他睜開眼,看到檀章眼角旁開的絢爛的一朵紅蓮。
“太苦了……”嵇清柏嘟囔道,他總覺得到了這下界後每日藥石就沒斷過,喝的渾身都是味兒,嘴裏就沒幹淨過一刻。
皇帝舉著碗沒說話,一勺一勺親自將藥汁喂進了他的嘴裏。
嵇清柏喝完藥被裹在錦緞中,發完汗後頭發濕乎乎地黏在額上,他睡的腰酸背痛,於是被檀章從後麵抱著坐起來。
曾德可不敢礙人眼,收拾了藥碗退下,車裏隻留了嵇清柏與檀章兩人,安靜靠在一塊兒。
藥不知道有沒有效果,但與皇帝貼的近了,嵇清柏是舒服的。
佛尊的法印綿密精純,嵇清柏趁機修補識海,滋養元神中的燈油,他有了一些精神,看著像是陸長生的藥起了功效似的。
檀章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他耳垂,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回去後朕重新給你弄一副耳掛。”
嵇清柏想到那一顆狼牙,很怕皇帝給他弄一對來,但又沒膽子說不要,隻能氣若遊絲的閉上眼裝沒聽見。
檀章很容易看穿他那點小心思,輕輕笑了下,伸手薅著他後頸。
這就跟貓被捉了皮一樣,嵇清柏心有不甘,但整個人就是控製不住地軟塌了下來,皇帝揉撚了很久,放手時嵇清柏總覺得那兒該是被磨禿了一層皮。
刺客的事嵇清柏隻字未提,他雖沒什麼政鬥經驗,但也懂得避嫌,佛尊是天命所歸,誰都撼動不了他屁股底下的龍椅,但人嘛,貪嗔癡是七情六欲,沒個妄念怎能當人。
朝中就算沒有嵇銘,朝外也有別人,嵇銘的命格嵇清柏已經看過了,沒甚新奇,不過朝外的他還沒機會見著,得尋個時候掌一兩眼。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看這麼一兩眼,也是說來話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像嵇清柏這境界的上神,還在六界之內,每過千年就得順著因果渡一回劫,他和白朝會結仇就是在上個千年的劫數中出了差錯。
渡劫這件事,有時候不是一個神仙的因果,運氣好的話,幾個小神小仙的打打鬧鬧,影響不大,結不出孽緣,但運氣不好,碰到個上古大妖之流,就算是嵇清柏這樣的上神,都有可能犯了過不去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