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還俗(2 / 3)

格妮薇兒輕拍胸前。“害怕陽光的幽靈,我們現在不討論這個問題。”

“那你想討論什麼?”小小的白影忍不住起身,圍著少女手腕飄了一圈,最後落到她膝蓋上。

“討論我的父親母親?討論我的兄長?”格妮薇兒幽幽的道。“以前,我以為,他們是我重要的親人。可是,四年來,他們對我幾乎不聞不問,我想,我對他們,真是太不了解了。”

圭尼維爾安慰她。“至少,你祖母是真心疼你。不然,她不會把遺產都留給你。”

格妮薇兒不置可否。“好吧,我希望確實如此。其實,祖母她並不怎麼喜歡孩子。大部分時候,她都帶著高貴克製的蒼老麵具,言辭簡短而冰冷;對於我們,最擅長的便是抬起纖長的手指,嚴格的下指令。”

“然而,我依舊十分感激她。修道院裏唯一的娛樂所——圖書室裏幾乎全部是她的捐贈;她臨死還惦記著,把我從囚籠裏拯救出來。”

說著,格妮薇兒感覺自己冷漠的心又遭遇一陣刺痛。其實,祖母還是愛著她的,對不對?雖然,她從未反對父母把自己送進修道院,從未親自來看一看自己;但至少,她在物質方麵照拂良多——尤其是四年來,她屢屢對修道院進行一些資助,也算在變相接濟自己。

至於她的父母,格朗斯伯爵夫婦二人,她曾經發誓要深惡痛絕。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她心中的他們,似乎變得麵目模糊——她最激烈的感情已逐漸歸於平淡。而家中忽然派人接她回去,則令她有產生少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就如往名為“怨”的油鍋裏加了幾滴“愛”的水,四下飛濺,燙得她渾身難受。

隻有自己的親兄長,唯一的同胞手足亨利,剛滿二十一歲,據聞已受封為騎士的格朗斯子爵,她保持了從始至終的嫉妒和埋怨。

可是,不要緊,她現在是有錢的單身貴族,日後,她也完全不用依附他。她自己就可以過得很好。

因為格妮薇兒許久的緘默無語,圭尼維爾不無擔憂的道:

“你就快到家了。不如,想些開心的事?”

格妮薇兒表情變得十分犯難。“開心的事……哦,回‘家’,可以享受美食,可以睡柔軟舒服的床,可以欣賞漂亮的衣服珠寶?我記得,祖母的葬禮並未完全結束,我還是繼續保持清心寡欲為好。”

圭尼維爾浮起來,碰碰她放在大腿外側、攥的緊緊的拳頭。“振作起來,一切將會越來越好。”

“是啊,”格妮薇兒扯扯嘴角,“我不必再恪守規矩早睡早起,不必在昏暗中唱詩誦讀,不必重複的反省與懺悔,不必在冷水中鍛煉意誌……”

她抱緊自己的小腹。“唉,可是想著即將和那一家三口會麵,我的腸胃就好像很不舒服。”

圭尼維爾有點恍然大悟。“我仿佛聽說,這叫作‘應激性反應’?”

“隨便什麼的。”格妮薇兒苦惱的道。“這種時候,真希望馬車慢點,再慢點,讓我多緩一緩,免得接下來當眾出醜。”

不管格妮薇兒一度企盼著如何拖延,馬車終於慢慢駛入了格朗斯莊園,在綠蔭成片的林徑道停了下來。

被扶著下了車,格妮薇兒眨眨眼,覺得這幢古老建築熟悉而又陌生。

闊別四年,曾以為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可是,自己忽然又被祖母拉了最後一把。

宛如做夢。

沒有誰夾道歡迎,父母也不可能候在門口為她接風洗塵。不過,所有家中仆役,對於小姐的回歸,還是表示非常重視和尊敬。

畢竟,她現在,也是頗有私產的人了。

格妮薇兒屏退所有跟隨的女仆,獨自在房間梳理一番。畢竟祖母新喪,她從修道院歸來時的黑衣裙還可以繼續穿,也就不必換裝。不過洗把臉、清醒下也好。近鄉情怯,即使是,她滿心覺得,自己應當繼續疏遠那狠心的一雙父母。

剛在她舊書桌抽屜找到新住所的圭尼維爾,發現格妮薇兒的手在發抖,便很好心的勸說她:“鎮定點,親愛的。環境使然,你生於斯,就必須服從這裏的規則。”

好在,幽靈沒有說什麼“必須肩負起貴族的使命”。已經在修道院“修行”了四年的叛逆少女,再也不會相信那種冠冕堂皇的鬼話。

格妮薇兒默念著,提醒自己:他們之間的親情,不過是赤裸裸的利益關係。

反正,托祖母的福,她現在有底氣,不需要再依賴他們了。

實際上,她自從進修道院之後,就沒法依賴他們了。

既然注定是家族犧牲品,又何必勉強堆笑臉去討好別人呢。

格妮薇兒走出房門,在管家和女仆的引導下來到敞亮的起居室。也許是因為家中喪事,周圍陳設皆簡單樸素,奢華不再,跟記憶中很有些差別——盡管,格妮薇兒的記憶很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