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流笑了笑,語氣輕鬆地說:“是嗎,我不知道你們怎麼看我要報仇這件事。它對我來說,就是一件必須的事情,無論是簡單還是困難,都不能動搖我的決定。所以,哪怕是威廉加爾要晉級大君,他一樣是我的敵人,是我必須要殺死的家夥。”
聽了萬流這番話,白牙突然沉默了,良久才說道:“你還……真是個怪人。”
萬流倒是沒有否認,點點說:“也許吧,你不也一樣。”
“我?”白牙指著自己的鼻子,不解地問。
萬流點點頭,說:“當然,我可沒聽說過,狼人喜歡吃熟食的。”
萬流自然說的是上次白牙吃掉了他大半烤野豬肉的事。白牙灑然一笑,說:“說的不錯,我確實也是個怪人,難怪我們這麼談得來。”
萬流點點頭,他自小生活在暗夜大陸這片混亂的土地上。跟上層大陸的人不同,對於黑暗種族沒有那種深入骨髓的恨意。
很多時候,人比這些獵食者更恐怖、更可惡。
白牙是在淩晨五點走的,兩人暢談了一夜,沒有說仇恨,沒有說陣營,甚至連他們共同的朋友紫瞳,隻是簡單地聊著食物,好吃的,難吃的。
沒過多久,悠長的汽笛聲在雲羅城上空回蕩,宣布新的一天來臨。雖然黑夜已經過去,但是黎明還在地平線下掙紮。
灰白的晨光中,萬流全身裹在一件深灰色的冒險者鬥篷裏,腳下是離地十多米高的運輸管道,居高臨下地遠眺已經完全清醒的雲羅城。
這座城市好像一個晚上就愈合了傷口,除高大的城樓下原本川流不息的人群有所疏落外,到處都秩序井然,平靜如初。所有的人都開始了自己相似又不同的一天,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歡樂、淫靡和放縱的味道在每個街區裏彌漫。
昨夜仿佛隻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夢魘。萬流很有些不適應眼前看到的一切。
隻有激戰給城市留下的創傷依然存在,廢墟默默記錄了曾經發生的一切。龍邵強和白牙、妖狼交手的戰場最為慘烈,整個街區沒有一棟完好的房子,包括萬流最早藏身的平房,都已經變成了瓦礫。遠遠望去,可以從建築傾倒的方向,看出原力猛烈碰撞、爆炸、激蕩的軌跡。
城市另有幾處似乎也爆發過小規模遭遇戰,不過程度隻和萬流經曆的相仿,除了街道地麵需要修繕外,或許多些路人經過,就能完全磨去流過血的痕跡。
許多人自發地集中在廢墟上,不斷向外清理著屍體。
人們清理屍體一方麵是防止瘟疫擴散,黑暗種族攜帶著很多種高烈度的瘟疫,都可以借助腐爛屍體傳播。而另一方麵,這些人也是為了死者的財物。這是暗夜大陸上的一個潛規則,誰料理了無主死者的遺體,屍體上的財物就歸誰。
正是在這種潛規則之下,廢墟清理得格外迅速,人們以一種不用言說的默契分配著收獲,場麵並不混亂。甚至有不少一階戰兵也加入到清理的行列,一階戰兵的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很大,一根一人合抱的粗大金屬支架,三五個人一口氣就抬走了。
在幾乎被夷為平地的街區外圍還有幾個衣著打扮很正式的人,撐開樣式古怪的平台,不斷在圖紙上寫寫畫畫。這些人都是各大勢力在當地的代表,廢墟清理之後,這塊土地還要重建,到時候又是一筆不小的生意。好在那邊是三不管地帶,經過的各類管網不多,基礎設施善後工作比較容易。
這就是暗夜大陸,這就是雲羅城。它就如一頭無人照顧的醜陋怪獸,被拋棄在惡劣環境下,卻生機勃勃地活著。就算受了傷,也會努力靠自己的生命力去愈合,因為沒有人會給它幫助。
萬流把目光轉向北區,越過一堆由雜色到齊整的各式屋頂後,青灰色的大片建築就是遠征軍軍營。萬流突然無聲地笑笑,精心易過容的麵孔上皺紋更深了些,昨晚,這些家夥還是難得勤快地忙碌了一下,他昨天聽到過三波腳步聲路過,不過屋外有他精心布置的偽裝,加上白牙的屏蔽,他們自然想不到有兩個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暢談了一夜。
看了一會兒,萬流發現,城裏的遠征軍似乎沒有想象中多,巡邏隊也不像是不同番號的。他找了個僻靜角落跳到地麵上,腳步悠閑地向附近一個廢墟走去,又不經意地和幾個剛清理完一堆廢墟正在休息的人搭上話,才知道今天一早,先前增兵的那些遠征軍就撤走了,而且走得悄無聲息。
或許和昨晚的大戰有關?難道有了結果?萬流想著,又隨口問了幾句。
結果那位話很多的大叔卻是一臉不在意的說,誰會在乎昨晚的事?死了的就算倒黴。
萬流仔細一想,才體會到這句話中的無奈與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