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艾瑞是雙胞胎,是一點都不像的那種。醫學上叫異卵雙生,通俗點解釋就是兩個本來應該分時間出現的孩子,在競爭中並列第一。他比我早出生1分鍾,占了一輩子稱呼上的便宜。據說當時接生護士沒沉住氣,見到哥哥就飛奔出去,給我爸報喜,我爸還沒喜完呢,隨後又跑出一個,旁邊一樣等兒子的準爹心涼了一半,後來好頓解釋,他才明白並沒人給他狸貓換太子。
了解我們倆的人,比如畢華飛總說看你們倆,簡直就是對雙胞胎這個名字的侮辱。因為我們不光麵目不像,性格也是南轅北轍,從小到大唯一一致的就是都姓艾。
我隨媽,平時有些不著四六糊裏糊塗,關鍵時候狠心果決事後還不後悔。媽說要不是她這性格,第一就不會結婚,第二是不會到現在還不離婚。
爸是教授,出身學問人家,當初被媽相中的時候就已經是整個胡同聞名的前程遠大的好青年。媽是相貌出眾,學業免提,在一家副食商店賣香腸,走過誰身邊都能帶出一股油膩膩的香風。媽的另一個特點是潑辣,創造過工作一年吵架過百但無敗績的輝煌紀錄,至今無人打破。堪稱吵架界的女劉翔。用現在的形容詞來講,就是一個彪悍。媽的話說就是看上誰了,基本就一看一個準,壓根兒跑不掉。當爸聽到“全國都解放了,還往哪兒走啊”,心裏不知是冰涼一片還是生出竊喜,反正就低頭認罪俯首招安了。
後來爸也曾想過反叛,在一家特高級特學術的西餐廳請媽吃飯,點了牛排紅酒,妄想用美食堵媽的嘴,好談分手。誰知道媽隨身攜帶了切香腸的刀,一句不合直接插在爸背上。雖然不深,但足以讓手無縛雞之力的知識分子心膽俱寒。爸就是纏著繃帶步入結婚禮堂的。好在婚後爸充分表現了古往今來文人隨遇而安的優良品格,和媽把日子過的風生水起,在知識分子最不受待見的那幾年,爸還慶幸找了媽這麼一個虎膽英雄,讓咱家衣食無憂之餘生活質量還芝麻開花節節高。
我跟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打小就顯出母是英雄女好漢,在大院裏耀武揚威,爸試圖用儒家經典來馴服我,遭到媽的強烈拒絕。“女兒大了挨欺負咋辦?”媽虎目一瞪,換來我自由生長,徹底逃離了挨欺負的命運。
艾瑞的樣貌集中了爸和媽的優點,深邃大眼,挺直鼻梁。可性格則完全克隆了爸,舉手投足無比優雅,在幼兒園時就表現出翩翩君子風度,經常上演孔融讓梨司馬光砸缸的現代版,哄的阿姨常給他開小灶,時不時還要求收他做幹兒子,衣服鞋襪更是尋常禮品。媽一麵收下,一麵咒罵這些試圖搶奪他兒子的壞賤女人。艾瑞不言不語的占據了從小學到高中曆年考試排行的第一名,更別說小提琴悠揚,華爾茲絢爛,偶爾在籃球場上一顯崢嶸,讓所有眼皮子較淺的女子嗷嗷尖叫。胡同口算命的老太太成天看見艾瑞就嘟囔紅顏禍水,色中帶凶。沒想到一語成緘,當高二時艾瑞坐著輪椅回來時,老太太仿佛先知一般高高昂起頭顱,可惜的是沒人記得她的金口玉言,鬱悶之下,死於某個於史無載的夜晚。
按說我和艾瑞的脾氣如此南轅北轍,怎麼也不該選一個專業。可媽堅持兩人在一起有個照應,特別是艾瑞挨欺負,誰都知道越是高等學府越多心理變態,沒有我這樣的破馬張飛,保不齊艾瑞就難逃毒手。咱家沒人能強過媽,所以我也就成了國貿係的一員,而且免去住校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