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鷹看蘇珊還想說什麼,搶先說:“問題是,我有靈魂,我知道自己的靈魂的存在,它並不是上帝給我的,而是我本來就有的。”
蘇珊不同意他的話:“神創造了天地萬物,也創造了我們。我們的生命、福氣,和一切恩惠,也都是神所賜。”
王鷹故意和她認真:“根據二十世紀最具影響力的進化論,蘇珊,你和我,還有沃森、Jam,以及這酒吧裏所有的人,大家都是由猿猴進化而來,猿猴才是我們的祖先。當然,我們的民族也有神造人的傳說,說是伏曦和女媧……但連小孩子都知道那是神話,並不是真的。”
蘇珊急了:“No!No!我們怎麼會是猴子的後代?我們是神造的,是上帝給了我們生命……”
王鷹不理解,蘇珊是個科學工作者,但她堅決地否認人是猿猴變的。既如此,她的靈魂從上帝那兒得到,也確該如此了。
他不再與她爭執。
他走上小舞台,湊近麥克風說:“接下來這支曲子,獻給我的老朋友蘇珊,幾年前我在昆明的一間酒吧認識她,今天我們又在這兒見麵了,我相信是上帝把送她來的。”王鷹慢慢一句一句的說著,同時瞥見靠窗桌旁皮膚潔白的蘇珊,臉上也慢慢綻露出笑容。
他用一支曲子與她和解:“請聽——《我和我的上帝》,獻給蘇珊!”
蘇珊用力地鼓掌。
靈魂的事,王鷹一直有自己的理解——那是強烈的精神信息,是最深沉也最強大的一個“我”,是完全和物質沒有關係、不需要吃和喝、不需要占據現實空間的另一個“我”的存在。他和他,就像是一個人和他的影子,就像他白天的行動和夜晚的睡夢。一個人的靈魂和肉體並不是完全一致的,同是一個人,他不同的痛楚與幸福、欲求與行為,不是來自於他的靈魂,就是來自於他的肉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靈魂,隻不過有的人不好好愛護自己的靈魂罷了,或者說對自己的靈魂不負責任,當一個人出賣自己的良知、撕碎道德底線,同時就會扼殺自己的靈魂,將一個善、美、智慧的自我精神摧毀。
蘇珊說,上帝的偉大在於他對人的靈魂的拯救,在於他的博愛。而王鷹認為自己時時在對自己進行反思和拯救,自己雖然沒有給別人多少幫助,但自己對他人、對生命、對天地萬物的愛,都在音樂中表達出來,或許較為微弱,但是自己的心聲,且來自於自我靈魂。
每個人都有自己表達對社會、他人愛和關懷的方式,正如柔桑過去用詩歌來表達,現在她不但用詩歌,還有行動。而他,王鷹,在別人的眼裏他處於生活的邊緣,遠離主流,沒有進入社會生活的安全體係和中心。但他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裏有任何不安,因為某種堅守令他的靈魂充滿了愉閱,並時時保持超越的姿態。令他欣慰的的是,就純粹的藝術而言,他一直居於音樂的核心,保持著創造的活力,表達著鮮活的思想和飽滿的激情——這,是多少被金錢湮沒的現代人所匱乏的!
上帝是什麼?
上帝應該是偉大的靈魂,是具有強大力量的另一個完美的“我”。上帝是愛,上帝是善,是促使我們所生存的這個世界日益美好的心願。我們表達對他人和社會、對生命和萬物的愛,方式多種多樣。從美好的心願出發,我們的靈魂默默地引導著我們上升,走向博大、和諧、光明。由此來看,我們每個人就是自己的上帝。
《我和我的上帝》是隻奇特的曲子,不知道別人怎麼理解它。
王鷹看見蘇珊眼眶裏閃動著淚花。
他演奏完以後,大為感動的蘇珊站起來告訴大家,因為工作關係,她要去別的國家,也許幾年之內再回不了中國了。她含著眼淚和樂隊的每一個人擁抱告別。
多年的漂泊生涯中,王鷹經曆了太多的離別。他突然有一種想見柔桑的衝動,仿佛他們也將會有漫長的分別。
他向倪小姐請一個小時的假,送蘇珊。的士送蘇珊去到她住的賓館後,又立即送他回天河雅築。他要回去看看柔桑和孩子,想和她說說他心裏的一些話——關於上帝和靈魂的事。
天河雅築仿佛小小的世外桃園,花園裏比外麵格外清新涼爽,花香撲鼻。
王鷹怕吵著孩子,開門十分小心不發出響聲。
燈光在客廳光潔的地板上流淌。就因為王鷹曾經無意說過一句話,在夜晚工作的人,總希望回家的時候遠遠就看到家裏的燈光,柔桑始終把客廳、洗手間的燈給他留著,即使他要下半夜才回,她也還是讓這些地方的燈一直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