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道具!她不喜歡這種古不古今不今洋不洋土不土的俗又豔的演出服。
共有六套演出服,但相對於她的身材來說都太大了,必須要在背後和腰間用別針一路往下縫。被李遙冷落了很久的麥黃今天格外殷勤,跑上跑下,李遙又開始對她產生感激之情了。她主動要求幫阿哈試衣,李遙同意了,他沒有留意到她虛假熱情底下的陰狠。阿哈感覺到麥黃總是不自然,臉上是應付的假笑,但她沒有多想,因為娛樂圈裏年紀較大的女人都會這樣,一半是做作,一半是對別人的妒忌和自己內心的焦慮。阿哈覺得自己應該對她好些,以彌補李遙對她的不公。
麥黃早先在藝校學舞蹈,畢業後分到省歌做了伴舞,跳了幾年沒跳出名堂,團裏又發不出工資,年近三十的她雖然嗓音條件不是很好,好在通俗歌曲容易蒙,她就到舞廳唱了一段時間歌。火宮殿開始營業後,李遙每晚都泡在酒吧和舞廳裏,到處挖人。麥黃就是他從百花影劇院的舞廳挖來的。他看中她的時候,這可憐的姑娘以為是愛神降臨,滿懷憧憬從此就隻在火宮殿唱,成了火宮殿的支柱,固定了一批客人。李遙了解她的心思,對她就有所特殊,處處關照,其目的,是要讓她永遠保持對他的幻想,永遠為火宮殿唱下去。
一晃,七、八年的時間過去,七、八年時間男人或許沒有多大變化,女人卻經不起太多風霜,嫩嫩的麥苗真的硬梆梆地黃了,小小的花骨朵錯過了開放的季節就那麼萎頓了,當事人尚還在這個沒有痕跡的過程當中,隻是有許多的幽怨和長年積累的憂鬱,時時浮在臉麵上來,她的臉色不是發青,就是蠟黃。
試衣間裏,她們一邊說著話,一邊整理衣服。
麥黃回避著阿哈的目光,做事的時候動作也很不自然,阿哈沒在意。
麥黃在用別針縫住阿哈腰間多餘衣服的時候,突然顫抖著手將針使勁紮進了阿哈身體裏。阿哈失聲尖叫,同時準確疾速從麥黃手裏抓出了那根大號別針。血從針孔冒出來,透出了衣服,衣服是紅色的,血染的部分有些發黑,阿哈感覺到衣服濕了,風一吹就涼涼的一片,並且有著和河水一樣新鮮的腥味。她以為麥黃不小心,剛一轉身,就看見麥黃摣著的兩手還在發抖,新割的雙眼皮拉不住已經鬆弛的臉往下掉,臉色蒼白如紙,目光可怕地望著她。
“麥黃,你……”
“知道嗎,這件裙子我曾經穿過,”麥黃的聲音在發抖,“我認得它,火宮殿十周年的時候他也是給我租的這裙子!”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拿了一把雪亮的剪刀撲過來。
“你想幹什麼?想殺人嗎?”阿哈敏捷地躍上一張堆放著破舊幕布的台子。
“我要裙子,我要裙子!”麥黃圍著台子想抓住阿哈。
“你瘋了嗎?好,我給你!”阿哈迅速脫下龐大的禮服裙子,扔到她頭上。
麥黃被絆倒,費著勁爬出來以後,她安靜了。她抱著裙子就往後陽台跑去。阿哈趕過去的時候,她已經跑下陽台石階,趟進河水裏。
“你去哪裏?”
麥黃不回答,也不回頭,阿哈遠遠地看著她遊到黢黑的對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