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們金竹大寨的姑娘阿秀在查白歌會上愛上了李村的小夥阿勇,他們唱了九十九支歌,從下午唱到太陽落山坡。是該表明心意的時候了,阿秀深情唱出最後一首歌:‘太陽回家星出門,山風吹落一河星,阿哥能把星撈起,阿妹陪哥過一生。’阿秀唱出這支許婚歌後,李村的人都歡呼起來,就看阿勇怎麼對了。阿勇嗓子一亮,應答道:‘長河落星點銀燈,哥有辦法撈金星,銅盆盛起河中水,天星妹心捧回門!’”
“回歌絕妙啊,這個阿勇真是聰明!”
“阿勇就要準備娶阿秀了,可花溪河裏的魚精要搶阿秀去做它的水洞夫人。阿秀不從,魚精引來滔天巨浪,要將李村和金竹大寨都淹沒。就在這可怕的時刻,李村山寨後飛出千萬隻天鵝,將魚精啄得全身無鱗甲,變成石魚落在花溪峽穀中。現在去到李村,俯身往峽穀裏看,還看得見那大石魚呢。”
“布摩啊,你的故事真多,十天十夜也講不完。我想請你回去告訴我阿爸阿媽,阿哈才十八歲,不想這麼早嫁人呢。”
“傻閨女,布依人家的姑娘十八一朵花,出嫁正是好時候,生出的孩子健康肥壯呢。”
“布摩啊,世界很大,阿哈不想就在金竹大寨生兒育女過一輩子。”
布摩長長地歎口氣:“唉,時代變了,大寨裏的後生仔出去的越來越多,女娃你卻是第一個,布摩和你阿爸阿媽不放心啊!來,讓布摩看看,你要怎樣過人生啊!”
他抓住阿哈的右手,借著微弱的河麵的燈光,仔細看她的掌紋。
“閨女,你的手相是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奇怪了。”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你的孤獨,但又看到男人們在為你拚殺。最為奇特的是,我看到你的手心裏有星星的光芒,那代表新的生命,或者是至高無上的更新,難道,你的生命中會有什麼樣的奇跡發生?”
他抬起頭來看看天空,冥想片刻,又對她端詳一番:“你還是跟我回去吧,隻有在我們的大寨裏,美麗的花朵才能永遠包裹著天上人間的芳香。”
“你說什麼呀,我挺好,布摩你知道嗎,城裏人很喜歡我,他們喜歡聽我唱歌,我的聲音會變成磁帶和光碟,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許某天你還可以從收音機裏聽到我唱歌……”
“可是我就喜歡聽你在我們的高原和山崖上唱,我可不想聽收音機裏的聲音,象沒吃飽的鳥一般。”
“啊呀,布摩,外麵的世界很大很大,我們的寨子很小很小,你那麼聰明,難道不知道?我還想上學,我要讀書,不想嫁人啊!”
他無法說服她。
布摩的馬車已經來到柳樹下,他是必須要按自己的時辰動身的。他親吻了她的頭頂,又歎口氣說:“閨女,你最近有大事發生,我看不清楚它於你的利害。不過我看你的額頭祥光籠罩,往後的日子多是吉祥,你可要好自為之啊!”
阿哈心裏難過,卻裝作高興的說:“我要在這城裏最好的劇院裏唱歌啊,布摩,你想不想聽我唱?你留下來吧!”
“如果不是寨子裏有事情等著我,我就留下來了,也好讓老爺太太放心。閨女,保重啊,我會很快回來看你的!”
布摩的馬車在樹影氤氳的河堤上很快消失,馬蹄清脆的噠噠聲也很快被城市車聲喇叭聲音樂聲彙合而成的聲音的河流吞沒。
阿哈站在布摩的馬車停歇過的柳樹下,不知道是傷感還是欣慰,她知道,她過去的時光,金竹大寨布依公主的時光,就這樣過去了。
未來的生活,將是在城市的無休止的漂泊。
人們愛將漂泊者比喻為天邊的雲,她抬起頭來,看見城市的天空格外潔淨,天邊的雲潔白、安寧,如同遠方的島嶼。不,她不是雲,雲本無心,是會很快消散的,她不會,她有自己的核心和主宰,雖然暫時她還不明白這主宰是什麼,但她相信自己,她身體的每一條經絡和血脈,都預備了力量要在恰當的時候釋放,她的聲音要傳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不是雲,她是光芒,她要像光芒一樣出現,像光芒一樣微笑,像光芒把城市和陌生人的心靈照亮!
音樂會定在六月十九日的晚上舉行。
已經在各項預支出上反複核算了,還是得花八至十萬,這可是火宮殿近半年的收入。麥黃想阻止,李遙幾乎要炒她魷魚了,真是,她以為她是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