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痕道:“洗耳恭聽。”
音第三器雙手在琴弦之間翻弄撥轉,見其指法並無特別之處,也不似學過什麼兵器拳腳的樣子,但琴弦震動,琴音激蕩,七根琴弦每每撥動都如隱含拉動山河之力,音域之廣足可吞吐天下。段痕身處琴音之中,隻聽到自己一顆心砰砰亂跳,就算是韻靜心也無法助其定下心神。
而見段痕正以韻靜心抵抗自己的琴音,音第三器不禁笑出聲來,嘲笑的笑:“真想不到,你居然懂得韻靜心,這十六個字的確能讓你靜下心神,但你可知道這十六個字是誰所寫?沒錯,就是我,用我所創的曲來破解我的曲,你認為這可能嗎?”
口中雖在說話但雙手卻並未停下,琴音在這留榭香居之中越傳越遠,回音也越來越大,震蕩也越來越為之激烈,隻見周圍假山崩落,溪水倒流,就連屋頂之上的瓦片也開始簌簌發抖,驚飛了屋簷下的燕雀。
但即使如此,卻不見這留榭香居之中有任何一人走出來,想來是屠善無間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在這一時刻出現,他當然不是為了考驗段痕的忠心,因為他知道段痕對他根本不忠,他隻是想為難段痕,也許還想要看一看段痕到底有多少斤兩,有沒有留在他這裏的資格。
行魔原本在這琴音之中也不覺其他,但後來回音激蕩,他卻感覺胸中一片大海正卷起滔天巨浪,自己的心成了一葉小舟,在大海之中隨波逐流,而那巨浪卻也好像隨時都能將這小舟擊翻砸沉,甚至砸個粉碎。
再呆個片刻,行魔卻感覺自己根本就是那一葉小舟,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除了那令他心驚膽寒的滔天巨浪,還有無限的寂寞。
段痕站在原地,雖然此刻仍是麵不改色,但其實比行魔也好不到哪去,此刻不用韻靜心口訣而純靠意念安定心神顯然有些吃力,而且他的行動似乎也越來越困難。原來琴音雖然是自音第三器那裏發出,但音域中心所在卻是段痕那裏,琴聲自段痕周圍激蕩徘徊,竟築起一圈音域屏障!
段痕手中星傑三起三落卻始終衝不破麵前這音域築起的屏障,而且星傑每揮動一次,再次出手之際都定然要比前一次更加吃力,音域屏障越來越厚,越來越結實,段痕所能用來施展的空間也越來越小。
原本他以為憑借神武決修為可將這音域牆壁化為自身力量,但他卻發現這琴音隻不過一個個音符,其中根本不見絲毫力量,段痕縱然想將其吸入體內阤無從著手。
段痕在這屏障之中不禁苦笑一聲,擁有開天劈地的力量,卻要被這無力之物生生困死,這的確是一件很諷刺的事,就如漂流在大海之中,明明周圍都是水卻要被渴死,這豈非同樣的諷刺?
長劍脫手,懸於當空,段痕劍指一動,星傑登時急速旋轉,劍鋒下墜直沒入地。
隻見段痕劍指一動,長劍竟在音第三器腳下破土而出!
這的確是巧妙的一招,但這一切卻好像都已在音第三器的計算之中,而音第三器的對策也十分簡單,隻是起身向前走了一步,段痕這巧妙一擊便被化解無形。
但見長劍衝天而去,再次落下之際卻並非垂直而落,而是如彗星一般斜斜掃過,這一次的目標卻不是音第三器,而是段痕自己,難不成段痕是要借這一劍之力刺破自己身旁這琴音屏障?
的確,從內若無法打破之物,其外部定然空虛,隻是段痕縱有以氣禦劍之功,奈何周圍一道屏障阻隔,真力是如何也傳不出去。縱然星傑長劍鋒利無比,但想僅憑這下墜之力刺破琴音屏障未免有些癡人說夢。
長劍下墜,力不該竭,非但未竭,此刻竟仿佛有一隻無形大手在劍後推了一把,劍勢劇增,下一瞬隻見段痕周圍塵土飛揚,那琴音屏障卻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劍破解了。
音第三器雙手按弦收住琴音,讚歎道:“果然聰明,借助我琴音之力來瓦解我的琴音屏障。”
段痕道:“我隻是知道這世上沒有無法破解的所謂絕學,如果你的琴音真的牢不可破,那能破解它的也就隻有你的琴音。”
音第三器道:“的確聰明,憑你的智慧的確有資格繼承我師兄的劍。”
“但是我的品行,卻配不上這把劍,是嗎?”這句話聽起來就好像段痕自己都十分厭惡自己一般。
音第三器也不免微微錯愕,但凡精通音律之人對於音色變化總比常人要敏感一些,他聽得出段痕的語氣,也似乎聽到了段痕的心聲。
“你有心事?”音第三器將琴放在一旁,他是在問,也是在賭。
這把琴是他在這裏活命的唯一籌碼,放下這把琴就等於放下了生命。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賭,去試探段痕,究竟有沒有資格繼承不求第二的劍。
段痕看了一眼那琴,道:“你難道認為我不能在你將這把琴撿起之前殺了你嗎?”
音第三器道:“我信,我知道你的劍已經快得超過了閃電。”
段痕道:“那你為什麼還將它放下?”
音第三器道:“因為你沒有這樣做。”
段痕道:“我隻是不喜歡殺手無寸鐵的人。”
音第三器道:“還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想殺我。”
段痕冷笑一聲,道:“撿起你的琴,讓我見識一下你最厲害的絕招。”
音第三器道:“沒有什麼絕招,就算有你也一樣可以破解。”
段痕道:“所以,你是準備投降?”
音第三器道:“非也。”
段痕道:“那你準備怎麼做?逃,你也知道,我絕不會給你逃跑的機會。”
音第三器還是搖頭。
段痕道:“那你究竟打算怎麼做?”
音第三器道:“成全。”
段痕道:“成全?”
音第三器道:“沒錯,成全。”
段痕還不明白音第三器話中含義,卻見音第三器自懷中摸出一把短刀,段恒正欲戒備之際,卻見音第三器已將那柄小刀插入自己的胸膛,血濺到段痕的臉上,滾燙滾燙的。而這時傳入段痕耳中的,卻是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