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躲在段痕身後,哀求道:“大哥哥,別讓他們傷害媽媽。”女孩孝順,便是親眼見到母親已經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卻還是一心護著自己的母親。
段痕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母親的。”
不知人群中的誰,忽然扔出一塊饅頭大的石頭,砸向那正在“美餐”的婦人,段痕身形一晃,便將石頭抄在手裏。
見段痕替那女子出頭,人群中便有人問道:“你是什麼人,來管我們村子的事!”不客氣的話此刻說來也顯得客氣,段痕這小試身手,他們當然也都知道站在麵前的是個硬茬。
段痕卻客氣的回答:“我隻是位路人,卻不知諸位為何要難為這樣一個女子?”
人群中走出一個老者,指著那婦人道:“你難道看不出她在吃什麼?”隻是指了一下,老者卻用最快的速度將視線從那女子身上移開,生怕多看一眼自己都會忍不住要吐。
段痕道:“我當然看得出,隻是難道諸位看不出這女子是個瘋子,諸位難道真的要和一個瘋子計較嗎?”
老者道:“他根本不是瘋了,而是中邪了。鄰村已經有人中了和她一樣的邪靈,每天都要吃人,原本隻吃死人,後來便要吃活人。若是被他吃了還好,若是咬傷了卻沒有死,用不上幾日,便也會和她一樣,開始吃人啊!”
這話不像撒謊,卻聽得段痕心驚膽戰。低著聲音又問:“不知老者是哪一位?”
老者道:“我是這裏的保長,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將這瘋子給趕出去,若是有一天她要開始吃活人,我這一村人還有命在嗎?”
“對,對!保長說的對!”人群中有一人附和,幾十人就都跟著附和起來。
段痕雙臂一張攔在眾人麵前,道:“幾日誰想動這婦人,就要先過我這關。”
保長道:“小兄弟,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段痕道:“我不是要管閑事,隻是想在這裏懇請大家多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定然醫好這女子的病,讓她不再吃人,您看如何?”
保長思慮再三,道:“行,但三天太長,兩,不,一天,我隻能給你一天。”
段痕道:“好,一言為定。”
保長轉身高聲對眾人道:“大夥先散了,明天這個時候再來,要是到時候這瘋子還是瘋子,我們就亂棍打死她!”
保長的話誰會不聽,眾人雖然不知為何卻還離開了。
小姑娘在段痕身後,低聲說著聲謝謝,就走到自己母親身旁,從她手中拿出那一條手臂,也許是見得多了,她根本已經不怕,隻是心疼。
段痕將那婦人抱到床上平躺著放好,便問那小姑娘:“你母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得的這種病,還有你說的藥是什麼,能不能拿來給我看看?”
小姑娘忙回答:“媽媽是六天前被老鼠咬到的,但是是從兩天以前才開始吃那些東西的。然後這裏就來了一個遊方的郎中,他給我了一包藥,說隻要連服七天,我媽媽的病就會好。可是我的錢不夠,隻能買兩天的藥,今天媽媽還沒有吃藥,所以這次啊”
段痕道:“這麼說那藥的確有效,對嗎?”
小姑娘點了點頭,道:“嗯,吃過藥的媽媽會比之前安靜許多,而且也不會想著要吃那些東西。”
段痕道:“那你可知道那賣藥的郎中在什麼地方?”
小姑娘道:“我知道,他就在進鎮不遠的一口井旁邊,隻是他的藥很貴,我已經沒有錢了。”
段痕從懷中摸出一錠五兩來重的金子交到這小姑娘手裏,道:“這是你的,你的花生我買了。”
小姑娘卻道:“我的花生不值這麼多錢,而且你都還沒有吃過。”
段痕從籃子裏取出一粒花生,這時的花生已經涼透,但涼透的花生才會酥脆,剝開殼,段痕連著那一層紅衣一起放進嘴裏咀嚼。說實話,這花生並不怎麼好吃,但段痕這樣的人又怎會在意這些?
“現在我吃過了,而且以後你炒的花生我全都要了,直到買夠這些金子為止。”段痕這話不但成全了這女孩,也成全了這女孩的骨氣。誰都不是天生便甘心接受別人的施舍,隻是有些時候,即便不願卻也要不得已而為之。
小姑娘將金子小心又小心,珍重再珍重的收到懷裏,這才道:“好吧,隻是以後我的花生你都要買。”
段痕笑了笑,道:“那你還不帶我去找那位郎中。”
小姑娘卻轉過頭,望著床上昏睡著的婦人,擔憂道:“可是媽媽”
段痕道:“放心好了,她不會有事的。如果鎮子裏的人敢對她有什麼舉動,我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
小姑娘還是道:“但是”
段痕道:“這樣好了,我去買藥,你留下來看著你的母親。”
小姑娘搖頭。
段痕又道:“那我留下,你去買藥。”
小姑娘還是搖頭。
段痕看著她,這次卻換成了他搖頭。
背著一個隨時會醒過來咬自己一口的家夥的確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小姑娘走在段痕身邊卻露出一絲感恩卻也得意的笑,她好像已經吃定了段痕。
段痕背著這婦人走了一段路,卻隱約感覺這女子身上的氣息頗為熟悉,與自己身上的氣息竟也有幾分相似。隻是這樣一個凡人,如何能夠有與自己相同的氣?段痕隻希望這是自己的錯覺,不然他真的無法確定,在這幾天裏,這世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終於走到了小姑娘口中的那口井的旁邊,段痕這才看到,原來這裏與那塊刻著“真還”兩個字的石碑其實並不遠,而那位所謂的郎中也並沒有出現在井邊,而是坐在那塊石碑上,那人一身青布長袍,頭上挽著一個髻,髻上插著一根牛股發簪。左手端著一碗酒,右手捧著一本書,看一行書喝一口酒,卻也是愜意無比。
斷喝走到那人身後,道:“你是賣藥的郎中?”
那人不理他,依舊捧著那本書在看,段痕的視線也跟著落到那本書上,隻是書上寫的並非中土文字,而是如蝌蚪文一般的古老文字。但漫說是蝌蚪文,就連橫平豎直的正楷段痕也認不得多少,這本書他又如何能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