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2 / 3)

“且慢,”莊世傑忽然打斷她的話,說:“就算你所言不虛,能夠提供一些真偽莫辨的旁證。但揆情度理,整個事件還是有許多模糊不明的環節。比如說,你不忘前生,兩世為人,已屬奇談怪論。可是無獨有偶,竟然在同一時代、同一地點,和昔日的負心郎不期而遇。即使從投胎的時間上推算勉強符合,也顯得有點神乎其神了吧。”

“不錯,”淩娟隨聲附和,“茫茫人海裏,你何以準確無誤地找到小楚,莫非也是一種巧合嗎?”

“我……也說不清,”鍾秀文支吾著說:“但你們不能否認,紛繁複雜的大千世界裏,有許多存在概率性極小的物象,好比……”她眼波流動,左顧右盼,最後停留在淩娟一段欺霜賽雪的玉頸上,發現一條淺褐色的琥珀項鏈,正是出遊杭州時帶回的紀念品。

“好比你脖子上的項鏈。”她侃侃而談,“遠古時代的樹脂化石,不曾在無數的滄桑變幻中湮沒,反而於千萬年後點綴你的美麗,如何不算一種始料不及的巧合呢。我想,也許是采菱和譚少山之間的愛恨情仇過於紛亂混雜,一團濃重的哀怨之氣久聚不消,才致使冥冥中有此陰差陽錯的安排。”

淩娟和莊世傑頓時語塞,即便不認同她的觀點,卻也找不出辯駁的理由。稍作緘默,淩娟心有不甘似地開口。“出於天意也罷,但總得與前世有一點藕斷絲連的牽扯呀。不然憑什麼來識別小楚的身份,難道他的相貌身材和前生竟無二致嗎?”

“你還記得嗎?”鍾秀文沉吟著說:“小楚的左手臂上,有一塊榆錢大小的淡紅色標記。”

“噢,是有一塊,”淩娟如夢方醒,腮邊卻泛起緋紅,說:“我曾經好奇地詢問過,他說是與生俱來的胎記。但那樣子的胎記的確不同尋常,既象是被火灼傷,又象是一排齒痕,莫非就是采菱留下的……”

鍾秀文不置可否,意態蕭索地吐了口煙,說:“就算沒有什麼印記,我也同樣可以認得出小楚,其中的道理卻莫可究詰。就象受到一股無形而神奇的力量驅使,又似乎是一種心靈間的感應。所以,當父母決定舉家移居澳洲的時候,我執意留在本市發展,就是為了等待目標出現。”

“你和小楚同窗四年,有很多機會能夠達到複仇的目的,為什麼遲遲不肯動手呢。”

“原因有兩點。第一,當初年齡尚小,勢單力薄,並沒有出手得盧的把握。其次,對仇人簡單的懲戒無法化解滿腔的悲憤,必須處心積慮痛施辣手,才能夠一雪前恥。為此我做過不少精細的鋪墊,包括辭去保險公司的工作另起爐灶,也是為了在循序漸進的行動中提供物質保障。”

莊世傑說:“你為什麼認為今年就是實行計劃的最佳時機呢。”

“我倒沒有刻意挑選,”鍾秀文回答:“隻是今年各方麵的準備已經基本就緒,例如刻錄CD,配鑰匙,竊取電腦密碼等。並且小楚的事業生活都正處於一個巔峰階段,倘若從此厄運降臨,勢必在內心造成難以適應的強烈反差。但我又熟知小楚的為人,他的性格靜穆沉穩,對於偶爾的外來侵擾不一定感到驚慌失措,隻有接連不斷的嚴酷打擊才能使其意誌消沉。”

“果然心狠手辣,虧你想得出那麼多荒唐詭異的花樣。”淩娟倒吸冷氣,回憶起楚歌的種種遭遇,仍然感覺驚魂未定。先是鬼泣神號的電話,莫名其妙的車禍,繼而是令人毛骨森竦的墓場見聞……想到這裏,忽然又生疑惑,問:“青山公墓的管理員說過,他曾親眼目睹那個叫做‘招魂’的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個姓黃的管理員是我一位遠房表兄,”鍾秀文說:“前幾年家道艱難,他兒子上中學的費用由我負擔,因而很樂意做我的幫手,雖然並不知道我的動機是什麼。”

淩娟釋然,怔怔地說:“在裕田花園外,冒充我的名義給小楚發短信的人也是他了。”

“觸類旁通,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鍾秀文似笑非笑地說:“我之所以那麼做,無非想要製造你和小楚之間的嫌隙,讓他深陷眾叛親離的窘境。”

“可是,”淩娟追問:“後來你又煞有介事的舉薦陳探長加入,就不怕被識破機關嗎?”

“我不想小覷警方的辦案能力,”鍾秀文傲睨自若地說:“然而陳探長從最初接手就處處受到我的影響,一旦判斷方向接近於真相,我就會設法擾亂他的思路,往往南轅北轍,毫無進展。因此他們的介入隻能加劇受害人的焦躁心情,對我的行動卻構不成任何障礙。”

“嗨,”莊世傑喟然,“整件事情策劃得滴水不漏,細節安排更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誰也不會料到,一位古道熱腸的好朋友竟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小楚畫地而趨,寸步難行,隻能一點點的瀕臨絕望。可以這麼說,你報仇雪恨的夙願已經大致完成了。”

“不,”鍾秀文說:“實際上我還差最後一步棋沒走。”

“什麼?”淩娟和莊世傑異口同聲。

“小楚被陶詠南解聘後,我曾拿著一盒錄影帶去找他,裏麵是陶詠南和仇美雲秘密幽會的鏡頭。我慫恿小楚以此要挾陶某,換取新的合作機會。但是他如果接受建議,到了需要出示錄影帶的時候,我就會趁其不備調換內容……”

“那樣一來小楚的處境就非常尷尬了。”淩娟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