賃客(2 / 2)

郭叔租了輛板車過來馱三個人,那拉板車的瘦母馬還有些撂挑子,霜小“哎哎呀呀”地穩不住身體,跟郭叔說,“叔,就不能租輛像樣的馬車嗎?娘子這樣去見客,那周遭人得怎麼說我們?”

郭叔道:“這哪裏就這麼巧能碰上熟人,再者我也有個用意,就是讓那位賃客知道我們拮據,他將心比心地能聽進去我們勸說。”

文迎兒問:“這位賃客到底是個什麼人?”

郭叔道:“聽說也是老相公麾下的將領,後來被調去江南鎮壓叛亂,不知怎的就和魏國公衝突違抗了軍令,革職待辦。他也沒成家,沒去處,二哥就給他提供住處銀錢,將他挽留在京城。可這都有一兩年了,朝廷沒聽說有消息,他也不挪窩,光吃著咱們家的接濟。還有許多這樣落魄的,也都是二哥在供給。”

文迎兒卻忽然因這個,對馮熙有了一絲敬佩。他眼下不隻一個人養著馮家,還養著昔日舊部。隻是這樣下來馮宅卻吃不消了。

那既然他們靠了他的施舍,搬個家應該是容易的吧。

板車在路上嘎吱走著,忽然間道旁有兩個壯漢將車攔了下來。郭叔看他們是大戶家丁模樣,身著錦繡,正要陪笑臉,文迎兒脫口而出:“是荀駙馬宅的人?”

其中一個大漢道:“娘子好眼力,我們家主請您入這茶肆一坐。”說著指著旁邊正要路過的一家兩層的茶鋪,上麵寫著“月胡茶肆”。牌匾下麵正門前擋著一輛銷金織錦的馬車。

文迎兒警覺這下慘了。原先以為劫持的事情一過,這駙馬帝姬的就不會再來找她的茬,但她明目張膽地坐著板車出來卻正好又被他們逮到。

霜小朝著周圍大叫:“你們想幹什麼,我家娘子才不跟你們去呢,這光天化日的,要強拉我們娘子作甚!啊!光天化日的!你們要幹什麼!”

文迎兒忍不住笑了,霜小這個機靈鬼,倒是會吸引周圍注意。那荀宅有名有姓的也不敢強搶。

這時候那馬車裏走下一個玉蟬冠的紫錦男子,遠遠站定瞧著文迎兒,腳步將動未動,尋思良久才邁步過來。

霜小看這俊朗又雍容華貴的男人靠近,騰地一下子臉紅了。

那男人正是荀子衣,他目光在文迎兒臉上停留一瞬,低頭說,“這車看似不大方便,諸位要去哪裏,不如讓我的人送諸位過去?”

文迎兒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隻想趕緊脫離,“不勞駙馬,我們這車是自家的,不能丟棄吧。”

荀子衣“嗯”了一聲,也沒強求,低著頭眉毛緊湊,繼續沉吟詞句,“那件衣裳,娘子沒有丟掉吧?”

文迎兒立刻與他劃分界限:“那衣裳是帝姬身旁的勾當借穿的,我會拖人送去請帝姬的人收納。”

荀子衣又“嗯”一聲,道,“路上人多眼雜,擁擠處小心。現如今將夏,雖然天長了,也別在外多呆,晚上還是冷。”然後轉身欲走,又側頭補充了一句:“這些天雨多,下次出來至少戴一頂帷帽……”

後麵本來還有半句“就不會被我這樣的人認出來了。”,但卻沒說出來,極快地折返回去後上馬車,讓車夫駕車走了。

那兩個壯漢小跑跟上馬車,留著板車上文迎兒三人目瞪口呆。

郭叔問:“這就是間壁那荀宅的駙馬都尉?”

文迎兒怕郭叔有什麼誤會,回去傳開話就不知道會怎麼樣,於是解釋:“端午前帝姬請邀我們這些內宅女眷去吃宴,駙馬也出來招待,因此看見了便來打招呼。”

霜小偷偷道:“皇親果然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樣,不過郭叔啊,下次能找個有遮蔽的車麼。”

郭叔繼續駕車,卻也感覺到讓主人家娘子這麼拋頭露臉確實不妥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文迎兒:“那倒也沒必要,戴個帷帽卻也行。”

車到了貢院北邊的巷子裏,看見一棟較為幽靜的二層小樓,郭叔道:“就這兒了。”

“這地方做腳店,考生一定人滿為患!”

“腳店也不定好啊,這樓巷子深,不好找,且過了春季考期誰還來,倒是還不如分間租給長租的舉子,或是有錢人家的弟子。”

“那反正是招賃,你還管他是誰,給的錢多他想開店還是怎麼的,不是隨便麼。”

郭叔和霜小一邊往裏走,一邊爭論。

文迎兒一心想的都是這馮熙的舊友到底是什麼人。推門一進,門裏堆的都是好幾日的泔水和空酒壇子,味道撲鼻。正廳門開著,剛走到門口,嗖地裏麵竄出一支鐵箭來釘進了對麵樹幹裏,文迎兒往裏望去,見個身量八尺之人,□□著肌肉滿布的上身,正張弓搭箭對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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