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妃為了安慰段郎,特意把兩人的約會地點安排在大佛像前,想借佛像的大慈悲力量,化解段郎心裏的鬱悶情緒。
她攜了段郎的手,對段郎道:“我的郎,你看那滔滔江水,滾滾東去,一去不回頭,可有什麼感觸?”
段郎答:“蝶兒不要和我談禪。我現在還不想出家,我心裏很多事情放不下。”
“癡郎!誰讓你放下什麼了?江水東流,隻是因為地勢傾斜,自然之理也!做人做事,無不以自然為上——老子曰‘道法自然’,就是這個道理。”清秋蝶在王宮裏枯燈讀書,對老子的《道德經》有一定的研究。
段郎站在大佛這一巨人前,福至心靈,突然有所感悟——這在佛家而言,又叫做頓悟。
煩惱都從內心生出。人的痛苦來自不滿足,之所以不滿足是因為有比較。段郎是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人。和自己比,今日之段郎生過昨日之段郎;明日之段郎又生過今日之段郎。光陰荏苒,歲月如梭。段郎自覺很有進步。可是,和大佛比較起來,段郎才發覺自己太渺小了;和天下比較起來,自己為之奮鬥的國家大理又太渺小了……想到這裏,段郎心情豁然開朗,又露出了風流王爺的一貫做派,把清秋蝶擁在懷裏,盡情享受美人的香澤:“蝶,咱們忘掉一切煩惱,做一對比神仙還快活的自由鴛鴦!”
清秋蝶道:“王爺想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一切都以王爺的馬首是瞻!”
段郎道:“我這一生,享受盡了美人恩澤,也享受盡了權力的威勢。其實我最想做的就是……做一個清心寡欲的修煉者。身在人間,心在天堂。人在江湖,情滿天下……”
清秋蝶道:“王爺這番話語,叫我好生失望。美人在側,王爺竟然不知道珍惜!江山多嬌,王爺也不去爭取。我真不明白王爺最近有什麼打算。要是能夠坦誠相告,我一定為王爺排解寂寞與苦悶……”
段郎道:“你比我的所有王妃都更能理解我的立場。所謂不在紅塵中,方知紅塵事。我在夢境裏,不知身後名。近來喜歡上了辛棄疾的一首詞,其中有兩句,我尤其感觸很深——‘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清秋蝶道:“這首詞基調雄壯高昂,真不愧為‘壯詞’。而結句的悲壯低徊,卻與此形成鮮明對比。更令人感慨與尋思。詞的上下片語義連貫,直到最後一句突然一個頓挫,讀來波瀾起伏,跌宕有致,實為辛棄疾‘沉鬱頓挫’的典型之作。我也拜讀過王爺寫給靜波妹妹的詞,王爺的詞,意境委婉纏綿,別是一番滋味。”
段郎道:“辛棄疾的詞,自然比我的意境開闊得多。這首詞我以前還曾嫌棄它過於直白。現在之所以喜歡,主要是心情合拍……從全詞看,壯烈和悲涼、理想和現實,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作者隻能在醉裏挑燈看劍,在夢中馳騁殺敵,在醒時發出悲歎。這是個人的悲劇,更是民族的悲劇。是辛棄疾的感覺,也是我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