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元嘉麵色發燙,三步並兩步出去,在外麵仰頭看牌,這橫牌立在中間,嘉客來三個大字用花體字寫成,龍飛鳳舞氣勢十足,旁邊還有白色豎排燈箱,供來往車輛行人觀看,從外麵看去,這房子主體架構近乎完工,大門外有個火紅高台,音箱裏循環動感十足的樂曲,幾個人在那裏爬上爬下,調試麥克風狀態。
溫元嘉揉揉眼睛,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開業,他這才清晰的意識到,他從熟悉的家鄉來這裏,交接完大半工作,坐上搖晃列車,踩上鬆軟土地······他人生的道路,從現在開始,真真切切被改寫了。
這裏對邢燁來說,稱得上如魚得水,對他來說要從頭開始,一切都回歸原點。
這樣的人生大事,或許應該深思熟慮,征求多方意見,可他叛逆似的做出決定,沒和任何人商量,悶頭悶腦便衝過來了。
溫元嘉立在那看著,心裏萬千滋味,攪纏湧上胸口,他迷迷糊糊回去,窩回邢燁身邊,瓜葉翹起幾縷:“不行,我要給自己找點事做。”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用得上隨時叫我,”邢燁說,“我這邊還有不少事情,讓楊興帶你出去,晚上早點回來,這裏路況不好,人少的地方路不平整,小心別掉下去。”
“我都這麼大了,哪還需要人陪著,”溫元嘉伸個懶腰,“我自己出去轉轉,活動開始前叫我回來。”
邢燁老父親心態上身,跟著人左看右看,怎麼都放心不下,溫元嘉哭笑不得,把人推出門外,在行李箱裏翻翻找找,拿出藥箱背在身上,抬腳往外麵走。
這邊天氣涼爽,降水很少,空氣比南方幹燥,走在路上踢踢踏踏,路過半人高的莊稼,忍不住跳進去看看,家裏哥哥不養活物,花草都沒有幾根,溫元嘉在土裏撲騰,粘的滿身黑灰,咯咯笑個不停,去河水邊洗手時遇到幾個小孩,孩子互相潑水打鬧,他非要加入他們,藥箱放在岸上,噗通跳進水裏,玩了一個下午,身上掛滿泥濘,濕噠噠爬到岸上,猛打兩個噴嚏。
他一時不敢回去,拎起藥箱繼續向前,想在風裏吹幹衣服,走著走著路過大棚,被滿麵紅光的大嬸綁架進去,捆上兩袋菜才被放出,溫元嘉哭笑不得,道謝後貼路邊前行,這裏的路是柏油路和土路混合,經常有修道挖出的壕溝,走上去沾滿腳淤泥,他繞路往前麵走,身旁掠過玩鬧的小孩,有個藍衫孩子膝蓋流血,遠遠追在後麵,溫元嘉眼尖看到,連忙把他攔下:“別跑了快停下!腿上還流血呢!”
孩子被擋在原地,迷糊仰頭看人,那疼痛後知後覺躥上,攥住神經搖晃,他哇一聲嚎叫出來,搖頭晃腦哭喊,溫元嘉手忙腳亂哄孩子,在藥箱裏翻找藥水:“別動別動,我馬上給你止血!”
孩子的抽噎聲漸漸變小,溫元嘉半蹲半坐,仔細給傷口消毒,邊動作邊軟語哄人:“寶貝,受傷了怎麼不去醫院?”
“沒有醫院,”孩子小聲嘟囔,眼睛汪兩弧淚泉,“要去衛生所,衛生所好遠好遠。”
“那怎麼行,有急病馬上就醫,很多急病不能拖的,”溫元嘉眉頭皺起,“衛生所在哪你知道麼?”
“上三冬,”小孩說,“在趙阿姨家裏,人好多,排隊才能進去。”
溫元嘉聽明白了,這裏病人多醫療資源不夠,達不到供需平衡,急病要送到大城市裏,小病才會去衛生所排隊。
傷口包紮完畢,最疼的那陣過去,孩子的淚水窩回眼眶,臉上浮出笑意,溫元嘉抱起小孩,一路走走停停,累的兩臂發軟,把小孩送回家裏,小孩媽媽千恩萬謝,非給他拿幾提蒸好的豆包,溫元嘉肩膀兩手提滿東西,企鵝似的在路上晃,開三輪車拉貨的人停在旁邊,讓溫元嘉爬上車板,順路把人帶回飯店。
溫元嘉吹了一路冷風,跳下車打個噴嚏,被迎麵而來的邢燁勒住,夾小雞似的拎在懷裏:“怎麼沒帶手機?真該打屁股了!”
“啊?”溫元嘉這才反應過來,邢燁一直沒聯係自己,他四下摸摸,在口袋裏翻找幾下,什麼都沒摸到,“出門忘了······”
“什麼都忘,怎麼沒把自己忘了?”邢燁咬牙切齒,想打舍不得摸,想揍舍不得碰,隻能把人拎進浴室,“洗洗幹淨,小心別感冒了。”
邢燁出去感謝三輪師傅,給人拿了不少東西,溫元嘉在浴室扯掉衣服,身上時冷時熱,衝幹淨縮進屋裏,軟綿綿窩成一團。
邢燁進廚房點火起鍋,燒一鍋薑湯出來,端出來挖出南瓜,給人送到唇邊:“下次不能再這樣了,小心屁股打腫,知不知道?”
“知道啦,”溫元嘉拖長聲音,腦袋在邢燁腕上摩挲,“你看哦,我現在有點感冒,根據現在的症狀,知道該吃什麼,嚴重了還能給自己打針,其他人隻能去上三冬衛生所排隊,會不會太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