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落不語,穆白先接著道:“我知道她於你有恩,但是這種事情是能摻雜個人情感的嗎?你別忘了,你可是瑤族。”
“你以為就算我贏了這場賭局,雪女就會信守承諾嗎?”
穆白先一怔,整個人如墜冰窖,是啊,她怎麼忘了,怎麼能指望一個欺騙她父親冰封瑤族的上古大妖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
“所有的賭局不過是她拖延時間的借口,一旦她完全吸收龍珠的力量,到時候就算她想冰封四界,還有誰能阻止她?”
這句話徹底擊碎了穆白先的希望,穆白先整個人癱軟在原地,捂著心口,強行忍下因為情緒激動而牽動傷口的疼痛感。
“那……難道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一隻雀鳥忽而撲了進來,找不到出去的口子而慌不擇路的當初亂撞,一頭在窗框上撞暈了。
離落走過去把它撿起來喚醒,打開窗戶放它回到廣闊的天地。
“誰知道呢?”
回到住處,雲拂稟報說小天已經等了很久了,離落讓人把他帶進來。
小天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她從來也很縱容他,寵著他,不會給他擺什麼架子,沒有外人的時候小天甚至可以不跪不拜,就像和尋常的小弟弟一樣相處。
離落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便道:“愣著做什麼,坐吧。”
小天看著離落欲言又止,雙手無處安放,猶豫片刻後突然跪在離落麵前。
室內還有不少宮人,見此情形都有些驚訝,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看這邊,但是明顯手上的活慢了下來。
雲拂輕咳一聲,掐著嗓子吩咐道:“這邊沒事了,都出來吧。”
“是。”
不能看好戲的宮人們下了一個激靈,暗地裏交換了一個眼神迅速離開。
房門關上了,室內隻有離落和小天兩人,離落坐在團桌前,也沒有要讓他起來的意思,很是隨意的問道:“你這是作甚?”
光影在他臉上跳動,鋒銳的眉眼掩映,一個陽剛的漢子緊抿著唇,硬是看得人覺出幾分委屈。
離落見他不說話也不再逼他:“事情我已知曉,你回去吧。”
“什麼?”小天猛然抬頭,滿眼的難以置信。這件事他也才知道不久,金河說過除了雪女沒有人知道,離落是怎麼知道的?
離落深吸一口氣,抬手將他扶起:“你起來吧。”
“娘娘,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小天的聲音裏帶著忐忑。
離落微微一笑:“無所謂了,就算不是金河,也會是別人,相比之下反而還是金河更好一些,至少她不會毫無後顧之憂。”
小天愣了片刻,搖了搖頭,垂頭離開。
小天離開後離落又恢複發呆的狀態,呆愣在羅漢床上看著空洞的室內不知道在想什麼。門再一次被打開,雲拂沒有通傳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不速之客,另一種是無需通傳。
能來這裏不被離落發現的不速之客寥寥無幾,唯一與她有牽連的隻有雪女,不過這種時候雪女也沒必要來。在魔宮能自由出入的也不過隻有穆白先、明若,小火龍勉強算一個,因為他性子火急火燎的,通常不等通報就直接闖進來了。
腳步聲漸行漸近,少年清雋的容顏從陰影中浮現出來。
“師父。”
離落的身體微微鬆動,有了些許反應。
“嗯?”她從鼻腔裏哼出一聲懶懶的聲音,像是剛從夢中醒來一般,光線有些刺眼,令她微微蹙眉。
明若在原地踟躕了片刻:“師父,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記得我?”他壓低了聲音,在靜謐的室內如同低聲耳語,卻每個字都能清晰可聞。
離落坐正了身體,探尋的看向明若。
“你為什麼這麼問?”
明若沉默片刻,將埋在黑暗裏的眼睛對上離落那雙黑亮的眸子。
“沒什麼,隻是眼下的情況不太好,打仗一定會有死亡,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所以……我隻是一時興起,師父不必當真。”說到最後,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對著離落幹幹的笑了笑。
離落卻毫無笑意,一本正經的回答:“你是我最好的徒弟,如果到那時我還活著,我一定會記得你,時時把你放在心上。”
她的聲音空靈,語速緩慢,像是從悠遠的山澗傳來的一聲呼喚。
明若眉眼彎了彎:“我明白了,師父。”
少年的笑容一如當年在天雪山上那般不識愁滋味,讓人無法察覺陽光明媚的背後暗藏的決心。